自2004年出版始，《狼图腾》即引发文学界，甚至文化学、历史学、民族学、军事学等多领域争论，煞有介事的口水战至今未曾平息。春节期间，由《狼图腾》改编的同名电影热映，好事者又将“口水战”从幕后打到了台前。
　　
　　我粗略梳理了一下主要争议脉络，有人从人与狼、狼与羊、羊与草的关系中看到生态平衡的主题；有人从人类饲养小狼看到跨越人与动物差别的爱与尊重；有人从狼与羊的生存特征看到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反差与交融。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对一部作品而言，引发广泛持久争议，一方面堪称殊为不易。作品引发受众关注思考，说明已然产生了传播力和影响力；一方面可谓纯属正常。莎士比亚说过：“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鲁迅曾就不同人看红楼梦于《<绛洞花主>小引》中写道：“谁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伏尔泰则从人权高度，指出争议存在的正义性：“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承认争议纯属正常，既不代表对争议兼听并信，也不代表面对争议无所适从。因为大师箴言，是基于对作品人物主旨“在文学言文学”的理性存异，而非脱离作品本身与文学评论范畴的“歪嘴买牛——找话说”。我注意到，在对《狼图腾》的争议中，就不乏非要说“6”是“9”的诡辩式争议、将“水”说成“H2O”的概念式争议、用学术争鸣代替文学争鸣的越界式争议、用“真实性”要求“虚构性”的错位式争议、“堂吉诃德”与风车作战的虚幻式争议，等等。既然无人有权喝止“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争议，也许我们能做当做的只能是：一方面，突围诡辩、绝对、狭隘、嫉妒思维的迷雾，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地找到《狼图腾》价值的最大公约数；再一方面，化复杂为简单，像央视《焦点访谈》那样“用事实说话”。换言之，用事实和常识臧否判断，而非偏信轻信。
　　
　　恐怕没有人否认，在中国当代小说史上，《狼图腾》创造的奇迹至今乏人撼动。这本严肃小说，自出版至今年4月，在国内已再版150多次，正版发行近500万册，有据可查的盗版1600万册。小说连续6年蝉联文学图书畅销榜前十，获各类奖项数十种。该书还拥有39个语种版本，覆盖世界110个国家和地区，海内外媒体研究论文论著上千。可能再无一本书能像《狼图腾》一样，虽以低调知青文学姿态问世，却折服倾倒了地球村多层次读者。其创造的出版奇迹和经久影响，至少现在还没发现比肩伯仲者。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严肃小说改编影视剧大多差强人意的骨感时运下，《狼图腾》却出人意料一炮打响，创造了热度不衰的神话。《狼》片上映之初，就保持高票房收入，上座率位列同期上映3D片首位，仅春节长假期间就斩获票房3亿。一路飘红的票房及影迷关注度，正拉动院线不断增加排片量。不无讽刺意味的是，这部一度被行业视为“最不适合春节档的电影”，却以最具竞争力的票房数据证明了自己的“杀伤力”。由是，与其说是编剧改编再创成功，毋宁谓原著具备了被时间考验过的经典品质。
　　
　　事实胜于雄辩。诸多事实佐证了一样东西：《狼图腾》触及了国人的痛处——作者10多年前提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和谐的命题非但未曾过时，而且更具现实针对意义和历史反思价值。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下执政者提出建设生态文明理念，用最严格制度体系保护生态环境，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正是对作品现实意义和前瞻价值的最好佐证。说到底，相对于现今那些只触及受众痒处而回避受众痛处、抑或有关风月无关痛痒、让人只知傻笑而不知笑傻的“愚乐”烂片，《狼图腾》的非同凡响之处，原本不在差强人意的所谓“人性与羊性谁更伟大”“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孰优孰劣”、“狼到底是不是蒙古族图腾”云云，恰恰在于：其触痛了国人良知灵魂深处，对生态毁灭环境恶化隐忍已久的痛感神经，难怪有人誉之“史诗级”“良心片”。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狼图腾》毕竟是一部小说，大可不必“鸡蛋里头挑骨头”；更何况，鸡蛋里头本无骨头。在国人痛感神经迟钝麻木的危象下，能藉以敲击触痛，唤醒众生的环保意识和生态观念，或已抵近“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也许，这才是《狼图腾》审美意义和认知价值的最大公约数。
　　
　　文/陈庆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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