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关于贪官的倒下。
　　
　　4月15日，53岁的菏泽市委原常委、统战部原部长刘贞坚，等来了法院对他的一审判决——被告人刘贞坚犯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棒槌落下之时，距离他被逮捕之日，已经过去一年零四个月。据了解，在2014年12月底中组部通报4起买官卖官案件中，刘贞坚案排在首位。（4月17日《钱江晚报》）
　　
　　受贿罪、无期徒刑、买官卖官，夫妻买卖，这些关键词似乎已不足以刺激人们关于贪腐的敏感神经，真正能够刷新人们观感的，恐怕还是刘贞坚所创造的新纪录——据了解，此案涉及巨野县县级干部7人、县直部门主要负责人10人，全县18个乡镇只有一名乡镇党委书记未向刘贞坚行贿。尽管尚有“一名乡镇党委书记未行贿”的稍显宽慰，但是这终究不足以撑起太多的玫瑰色想象。这一连串的数字，除了勾勒出关于刘贞坚的贪腐图外，也映射出一个地方政治生态的溃败。
　　
　　关于一个贪官的倒下，关于一个地方政府的溃败，当然值得一番深刻的检视。如果说装了满满两辆小推车的卷宗和录音录像光盘，是关于溃败的病历陈述，那么一封成文于两年前、经由山东检察院发布的贪官忏悔书，则是关于溃败的病理探幽。于此而言，这封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忏悔书，更值得细细去打量。
　　
　　关于贪官忏悔书，似乎正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方面是被写入了中央纪检工作的任务清单，另一方面却因层出不穷的“样板式忏悔”而备受诟病。回到这封由刘贞坚所写的忏悔书来看，从全文内容来看，它依然可能落入“样板式忏悔书”的窠臼，先是“万分痛苦到失去知觉”的忏悔，然后是情真意切的功过自陈，再然后是言辞恳切的表决心。如此肆无忌惮地卖官，说是自己法律意识淡薄，说是自己放松了学习，这些略显浮夸甚至矫情的“忏悔”，是不是贪官刘贞坚在权力场的最后演出？“样板式忏悔”是不是没有了真实的灵魂？虑及落马贪官所能代表的一种权力症候，这样过度解读恐怕有失偏颇。当然，这并不妨碍从中提拎出有价值的信息，对一个贪官的倒下和一个地方政府的溃败进行病理上的解构。
　　
　　在这封忏悔书中，刘贞坚在谈及为什么在2010年、2011年间疯狂收受贿赂时（这两年的的受贿额占其总受贿额的90%），他写道，“自己认为这几年在巨野没少出力、流汗，做出了很大贡献，促进了巨野快速发展，离开巨野是必然，有临走想趁机捞一把的思想，特别面对涉孔、陈案心存侥幸，认为他们送礼时信誓旦旦，不会检举揭发自己”。如果说忏悔法律意识淡薄、放松了学习是一种样板式的陈述，那么此番言说，则是触及灵魂深处的自我坦白。而它所直指的是这样的两个事实：一是权力的变现；二是权力的人格化。
　　
　　从权力的起源来看，这是一种中立的抽象公器，它所着眼的乃是实现社会的公平与正义。但是，在刘贞坚们的权力逻辑里，他们一方面成为权力的化身，另一方面把权力视为实现个人利益的工具，于是，把自己的为政视为权力角色下的自我贡献，把“临走前的趁机捞一把”视为权力工具化下的自我回馈。为了促成这一自我冥想的实现，在一个闭环的权力体系中，打造出独享的权力市场，通过权力的商品化打造与权钱交易的“市场”潜规则，在这个潜规则中，所奉行的“你出钱，我办事”、“你的信誓旦旦、我的不遗余力”等江湖规矩，一个权力江湖由此而生。而所谓的“夫妻联营”以及收钱的原则性设定，无一不是对这个权力江湖的强化和巩固。
　　
　　这种权力江湖的生成，与民众权利不彰、基层权力结构失衡有着莫大的关联。相较于现代政治文明下的权力结构，权力江湖本身也是脆弱的，法治的介入，迅速让所谓的“规矩”和“信誓旦旦”溃败下来，当然，这种事后惩戒，尽管是对权力生态的救赎，但本身意味着破坏的发生。要实现真正的救赎，依然在于通过密集的制度建设，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以此改善基层政治生态，实现可期待的政清人和。
　　
　　文/高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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