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灵，形式主义的幽灵，在秀场游荡。《解放日报》近日发文直指一些调研活动中的形式主义：调研成个别干部的“秀场”，催生出“专用笔杆子”。文章呼吁，直面“发现问题时的问题”，守住调研“初心”，即是守护“人心”。

　　“秀场”，本是生造新词，本指艺人得以展示自己能力的空间，而现在大有辐射“官场”“职场”之势。“秀场”是场，有前场，就有后场。你看到的往往是前场上演的形式主义，而你看不到的地方——后场，也有形式主义潜滋暗长。

　　朋友在基层组织部门供职，每逢七一和春节，他们办公室最大的烦恼，局外人绝对猜不到——排出一份领导慰问对象的名单。这个有多难吗？这个比主席台上安排座位还难吗？难！一是，慰问困难的党员群众，要真穷、真困难，表明慰问的精准；二是，慰问建国前的党员干部，要吃得好，住得好，身体没病，能说会道，显示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三是慰问的路线不能远，还要交通方便，最好在高速出口附近，县市领导都有要事缠身，速去速回嘛。难就难在几个条件的交叉重叠，这名单就没那么容易敲定了。

　　据称，慰问名单的确定程序一般是，基层上报，办公室筛选，县领导审定。目前，好多地方建国前入党的党员都建立了档案，每月领取定额补贴，七一和春节都有慰问金，而且直接打入银行卡。所谓领导登门节日慰问，往往都是将打卡发放的慰问金事先取出来，而后改由领导当面亲手转交。——这样才有仪式感？这样才有镜头可拍、可用？

　　所以，你看到的往往只是领导干部在镜头前面“认认真真走过场”，看到的是“问”而不“慰”，“走”而不“访”，你看不到的是镜头背后一群人的纠结。某县委书记任职五年，按照既往慰问的人选标准，在他的联系点上，实在难以每年排出新名单，最后只好重复慰问：握手瞬间，似曾相见，配合默契，来年再见。

　　一个基层慰问的名单，就有那么多宜忌，假如是给上级领导列出一个视察调研、督查考核、扶贫救助的名单，那又是一套程序，又是一套讲究，又是一套纠结。基层工作的朋友实话实说，最怕某些领导下来“莅临指导”，准备工作面广量大，日程变来变去，而他们最后总是来去匆匆，对基层并无实际指导意义、促进作用，“添乱”每每大于“帮忙”。

　　没有一位领导是“先天的领导”，都是从基层干起来的，都是从群众做起来的。可以说，上面的领导下来，基层那一套接待、应对思路，他们恐怕心知肚明，只是得过且过，识破不说破。这种官场“潜规则”，一直暗自发功，也是形式主义大行其道、久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其实，怎么视察，怎么调研，怎么慰问，都是入门级的基础知识，绝大多数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官员都懂。懂装不懂，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能才是当下最严重的问题：当基层一些干部群众在秀场“翩翩起舞”的时候，上级一些关键少数，并没有被花拳绣腿蒙蔽，而是主动关闭了理性模式。为什么要“装不懂”？“装不懂”为什么会流行？或许这样安全，这样稳妥，这样有益于个人不断进步。

　　文/周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