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红网第六届大学生“评论之星”选拔赛参赛作品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年“双十一”我有些东西需要买，就该把自己的柜子清一清了。

这次我对付的重点是一台在衣柜底层搁置了整一年的打印机。当初买它，本是为了彻底摆脱期末时在校内打印课程PPT不够清晰的窘境。没想到，之后纸版PPT的需要锐减，加之寝室电线排布不方便，竟让这打印机一年都“不见天日”，落得个被卖掉的下场。

摆脱掉这台显然已成累赘的打印机，是“断舍离”的典型行为。在“双十一”的节点上想起“断舍离”绝不是偶然的，一个进入，一个流出，本就是维持生活空间动态平衡的不可分割的两方面。本质上讲，是不是该入手、该扔掉的问题，都会与人如何处理和物品的关系密切相关。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就可能会陷入极端化——两种极端，一种是“囤物”，积物成患；一种则是与物品“一刀两断”。

“囤物”的事情，伴随着对电商制造的消费需求的批判，已经被说了很多次了。这次我想来谈一谈对物品的“一刀两断”。“断舍离”的“鼻祖”山下英子女士在书中曾经批评过一种误读，即认为“断舍离”等于“极简主义”。极简主义，意味着把和物品的连接刻意地维持在低水平，包括强制清理和限制自己购买欲望两方面。她直言：“极简主义者是缺少滋润的干性皮肤，囤物癖是喜欢浓妆艳抹的痘痘肌”。

这样的极简主义者不是没有现实对应。在铺天盖地关于“双十一”的新媒体文章的评论区中，“坚决不买”的声音随处可见。某社交平台上的“消费主义逆行者”小组，目前已经聚集了近30万人。为了省钱、为了“求劝退”、为抵制消费主义发声……组里不少人都曾是“购物狂”，如今坚持“不买”的理由则多种多样。加入小组，对于改变他们过去强烈的囤物倾向自然是有帮助的，他们的声音在大行其道的消费比拼之下也很值得重视。不过，就这样的行为本身而言，并不是完全可取的。

首先，囤积不会让物品与人产生真正的连接，但是使用物品的过程会。那天，我抱着打印机走在去往快递点的路上，真切地感受到心里的不舍——这样的情感本来就是真实的。点击“打印”，编辑好的内容就会以每分钟35张的速度变成白纸黑字的实物，刚拿出来的文档还热乎乎的，这样的便利快速地建立起了信任和关联。许多人在凌乱的物品被别人“整理”之后会比较抓狂，也是因为他们与物品之间建立起来的这种实在的连接被打破了，需要他们重新耗时建立起来。

进一步说，一味地强调“断”未必就一定能让我们感觉到自由和轻松。刻意地去摆脱物品，其实和囤积物品没什么区别，一个过分强调“无用”，一个仅仅看到“有用”，本质上都忽视了人自身对生活空间把握的主动权。书籍《传承者的牧歌》中，展示了许多大学问家书房的照片，可以看出，像汤一介、聂石樵、方汉奇这样的老先生，家里的书是可以摆满好几面墙的。但是这些老先生不会觉得自己的空间被书给控制住，相反，什么地方的哪本书中的内容他们记得很清。书籍和他们的记忆是融会贯通的，也就是说，物品是真正能为他们所用的。

如果与物品“一刀两断”的处理，会让我们情感受伤，那么它也没必要强制执行下去了。物品能否进入或流出我们的生活依赖于价值判断，而我认为这种判断需要更综合的标准，尤其是要认真考虑一下事物的情感价值。进入与离开，构成了新陈代谢般的关系，而核心是我们自己。比如纪念品，如果它真的标记着一段特别的情感经历，那么为什么要让它为区区一点空间而让步呢？

既然已经在消费中反思人与物的关系了，不妨多换一换视角，想想自己对“物”的摆脱是否真的必要吧。

文/陈雨荷（中国人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