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文新

一年一度的“双11”划上了句号。相比往年，今年“双11”似乎不复往年那般热闹。很多人都感觉到，今年“双11”期间的广告不再铺天盖地，连营销短信都明显减少。

这种改变，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监管层面对消费者权益保护作出的针对性强化，应该是直接原因之一。如在今年“双11”前夕，工信部就发出要求，强调各电商平台应自查自纠，不得未经同意擅自发送营销短信。

这一做法，直接减少了消费者遭遇电商、直播带货等营销短信狂轰滥炸的烦恼，但在另一个层面来看，它也未尝不是对于泛滥的，基于算法推荐的营销行为的一种有力纠偏。

颇为巧合的是，于11月1日起正式开始实施的《个人信息保护法》，也就规范算法推荐，作出了明确要求。比如，通过自动化决策方式向个人进行信息推送、商业营销，应当同时提供不针对其个人特征的选项，或者向个人提供便捷的拒绝方式。

必须承认，从技术角度来说，算法推荐其实很难说具有“原罪”。如它针对用户特点进行的个性化推荐，在给一些用户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有助于提高商家的营销精度。但是，当算法推荐模式成为当前大多数短视频、资讯类平台的“标配”，从推送文章到网络营销，均以“自动化决策方式”进行，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到了不可不防的地步。如此前有研究报告指出，一些过度推荐、广告精准推荐，带来的问题包括助长大数据杀熟、造成致瘾性诱导、误导消费者、操控舆论等。

事实上，算法推荐的弊端，目前在全球都已引发关注和警惕。就在刚刚过去的10月份，Facebook遭遇信誉危机。前产品经理曝光称，Facebook通过算法，放大网络上的仇恨言论，传播虚假谣言，将公司利益凌驾于安全利益之上；英国监管官员日前则警告，如果Facebook未能控制平台的有害影响，公司及其负责人将受到刑事起诉。

从国内来看，有关于算法推荐的负面影响，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讨论。比如，近些年可能很多人都发现一种现象，那就是网络舆论上，一些极端化情绪和声音，包括虚假消息，往往很容易迅速收获点击量，被放大传播，而一些理性、客观的声音反倒容易被边缘化。这背后其实就很难说没有走偏的推荐算法在推波助澜，影响舆论。

在一定程度上说，出于流量至上的算法推荐，已经干扰到了舆论的正常传播生态，更容易让一些极端的、情绪化的声音和音频获得加持。如前不久，某主播直播中喝农药身亡，竟遭遇网友起哄——抓紧喝，死给我们看。类似的极端化现象获得流量加持，或者说没能及时得到纠偏，恰恰反映出算法推荐的逐利性和选择性“失灵”的一面。

从技术角度而言，算法推荐无疑是中性的，但当它被使用时，其实就构成了算法服务提供商价值观的延伸。也就是说，算法推荐如何趋利避害，主动权首先掌握在服务提供商手中。是推荐低俗内容，通过算法控制榜单，还是提供正能量内容，或者给使用者以选择权，比如YouTube已开始提供“不看推荐”和“清除历史观看数据”的选项，用户可以自由选择切换……这些主要掌握在服务提供商手中。当然，要真正让算法推荐在技术之外保有基本的人性温度，仅仅依靠服务提供商的自觉可能是不够的。

当然，监管也是个难题。有分析认为，在越来越多的决策是由通过处理大数据进行深度学习的机器作出的当下，算法的不透明性正在成为一个更大的问题。有专家称，有时候即便是算法的创造者，也很难搞清楚人工智能作出某项特定决定的具体原因。

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今年8月，国家网信办发布关于《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推荐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其中明确要求，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提供算法推荐服务，应当遵守法律法规，尊重社会公德和伦理，遵守商业道德和职业道德，遵循公正公平、公开透明、科学合理和诚实信用的原则；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不得利用算法虚假注册账号、非法交易账号、操纵用户账号，或者虚假点赞、评论、转发、网页导航等，实施流量造假、流量劫持；不得利用算法屏蔽信息、过度推荐、操纵榜单或者检索结果排序、控制热搜或者精选等干预信息呈现等。

这些规定，实际上都是旨在为算法推荐划清红线，遏制其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可以发现，个性化推荐和热搜榜单是注意力经济最直接的体现，是新媒体时代议程设置最典型的样本。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让用户受益，一旦失灵遗祸无穷。

作为一项技术创新，算法推荐在几年前刚出道时，可谓让人眼前一亮。但任何技术的使用必须遵守基本的技术伦理和公序良俗。当昔日的“屠龙少年”有成为“恶龙”的倾向，当全球都意识到算法推荐的“副作用”，是时候给它套上紧箍了。我们国家在移动互联网发展方面走在了世界前面，在规范算法推荐方面，也完全可以率先作出探索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