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乐媛（北京大学）

近日，#小慧君巧乐兹夫妇已成被执行人#登上了微博热搜。话题中的主角小慧君是抖音网红，被封号之前有一千多万的粉丝，2020年，她曾经在自己的账号发布视频，声泪俱下地控诉其所属的MCN公司老板性侵。热搜中另一对主角“巧乐兹夫妇”和小慧君属于同一家MCN公司，曾经为小慧君作证和声援。事情发生后不久，MCN老板将@小慧君等人告上法庭，最终胜诉。与胜诉消息一同流出的，还有几张群聊记录截图，截图中，巧乐兹夫妇曾经“指点”小慧君诬陷老板摸她、强吻她，“反正他也没有证据说你没被摸。”（5月22日 中新经纬）

这场“性侵风波”不过是几个网红为了解约而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然而闹剧的背后，无辜受伤的却不止老板一人。许多网友在相关微博下面评论：“就是（小慧君、巧乐兹夫妇）这种人的存在，让真正受到侵害的人更难维权了。”

2021年，女孩都美竹在微博上指控当红艺人吴亦凡曾经借着选角的由头性侵自己，掀起了不可收拾的舆论狂潮，最终吴亦凡锒铛入狱。维权者们发布的内容通常篇幅较长，佐以丰富的细节来讲述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因此也被网友们称作“小作文”。

发布“小作文”门槛和成本极低，效果却极其惊人，自然也被许多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在著名的“罗冠军案”中，当事人梁颖就曾经通过在微博上罗织“小作文”的方式造谣“罗冠军”强奸自己。和小慧君、巧乐兹夫妇一样，这种精心编织的谎言是有组织、有预谋地利用网友对遭性侵女性的同情以及信任，操纵舆论，来为自己谋取私利。网友们见证了太多“狼来了”的故事，对“小作文”的好感度大大降低，“小作文”一词也渐渐地与搬弄是非挂钩，即使曝光者说的是真的，网友们心里也会先偷偷打一个问号。

然而话说回来，性侵本来是刑事案件，为什么会需要通过“小作文”来维权呢？“小作文”维权，从根本上源自对法律和制度的缺乏信任。历史和社会环境在女孩心里种下根深蒂固的贞洁观念与性耻感，许多女孩在遭受性侵后觉得丢人，害怕他人的眼光，因此会选择息事宁人。国产影视剧中常见这样一个经典情节：被性侵的女孩躺在浴缸里，哭着说：“我不干净了。”即使真正龌龊肮脏的是那些侵犯她们的人。

那些勇敢地选择站出来的人，维权之路也很难一帆风顺。面对性侵案件，在实际中容易对受害人带来“二次伤害”。同时，性侵通常发生在私密空间，侵害者往往都是自己信任的人，比如师长、同事、朋友等，受害人事先没有防备，事后难以取证，因此即使是立案，也可能很难将施害者绳之以法。受害者求助无门，才会选择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用网络实名曝光的方式同侵害者斗争到底。

网友们的同情心和关注度就像一把火，可以燎原，也难以控制。也许“小作文”确实帮助一部分受害人成功维权，然而在这被煽动起来的流量狂欢和情绪爆炸面前，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沦为受害者。潮水退去，被诬告者身败名裂，公众损失了精力和信任，维权者的话不再被信任，只有一些心怀叵测的诬告者和“拱火者”坐收渔利。

从长远来看，面对“小作文”的失信，或许最应该担心的事情不是受害人难以维权，而是思考如何不再逼迫受害人用“小作文”的方式去维权。“小作文”本质上是赛博空间中的“按闹分配”，那些勇于发声的人，她们本不该受到舆论的二次伤害，而没在网络上得到关注的女孩，她们权利和诉求也不该被悄然淹没。应该让人们愿意去相信，合理的诉求即使不“闹”也是可以被满足的。性侵维权本来就合理合法，因此也理应得到制度和法律的保护。除了健全相关的法律法规之外，提高受理效率、加强对性侵案件的重视度、拓展取证渠道等等，也都是值得探索的方向。在整个社会形成相信法制、依赖法制的氛围，这不仅可以保护受害者，让她们得以“体面地维权”，同样也可以保护那些虚假“小作文”的受害者免受舆论的私刑，让彼此之间都多一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