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井冈山大学）

近期，被称作直播界带货清流的董宇辉，在直播科普时接连遭遇翻车。一次是为食品添加剂鸣不平，呼吁大家不要把食品添加剂妖魔化。另一次则是称居里夫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发现了铀、发明了X光机，出现一系列事实错误。

董宇辉昔日清一色好评的评论区，如今也是画风突变。热搜评论区一片争议和批评之声，例如：一看就是添加剂吃多了；又成食品专家了，又给他装到了；卖货的就好好卖货，其他涉及你知识盲区的话少说……从这些毫不留情的调侃和反讽来看，不少网友对董宇辉如今的科普并不买账。

从直播界的一股清流，到如今被网友拿出放大镜纠错，频频翻车的董宇辉，究竟错在哪了？一方面，主播身份与专业知识的错位，这是引发网友不满的重要原因。正如网友们评论最多的一句话，不懂的领域不要随便发言。作为一名带货主播，董宇辉科普食品领域知识，缺乏权威性，出现越俎代庖的身份错位感。即在网友看来，这种专业科普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讲嘛？

另一方面，常识性的事实错误，导致“文化人”人设与现实情况出现割裂。居里夫人与诺贝尔文学奖、铀、X光机，并不相及。当然也有网友指出，每个人的知识储备有限，并且也可能只是口误，不应该过于苛责。但显然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董宇辉过往博学多识的主播人设，却在一些常识性内容上栽了跟头，其中的巨大落差感，网友自然难以轻易接受，一些质疑甚至是抨击也就在所难免。

再进一步来看，以上原因其实只是董宇辉翻车的“导火索”。也就是说，董宇辉就算不在这两件事上翻车，仍然会在其他事情上翻车。那么何以见得呢？其实从近期这两件事便可窥见一斑，科普居里夫人翻车，这是事实性错误，网友给予批评指正并无不妥。而科普正视食品添加剂，并不存在明显的事实性错误，却依旧被网友批评为价值性错误，即董宇辉为食品添加剂说话，屁股坐歪了，是为资本站台。

不难发现，不论董宇辉如何科普，一些网友总能找到角度进行诘难。事实性的错误，反正你直播得一直说话，总归有说错话的时候，例如此前直播时，将羽扇纶巾的纶字读错了，便成了网友的发难点之一。至于价值性的错误，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因为价值判断本身就是可以讨论和建构的，例如董宇辉谈正视食品添加剂，有人看到的是客观科普，有人看到的却是为了带货而坑害消费者。当下的董宇辉，其实陷入了被审视和刁难的困境。

那么造成当今局面的关键，究竟董宇辉的水平直线下降了，还是网友的眼光直线上升了？其实都不是，而是董宇辉的身份完成了转变，过去的滤镜在慢慢淡化，网友给予董宇辉的“可容错率”大大下降。过去的董宇辉，是在123上链接的嘈杂直播行业中，分享文化而又不乏幽默的一股清流；是来自农村的“农民的儿子”，教书育人的英语教师；是东方甄选旗下，兢兢业业的主播小董。重重标签之下，一个对抗资本、拒绝套路、真诚用心、亲切可感的形象自然而生。在这样的身份光环下，网友更愿意选择袒护、包容、理解。

而随着外部条件的变化，过去被网友美化、抽象化、理想化过的身份形象，自然适应不了新的形势，矛盾也就随之显现。现在的董宇辉，脱离了东方甄选，成了与辉同行（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的全资持有者。或许董宇辉还是那个董宇辉，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在外人的认知中，董宇辉的改变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成了公司的领导者，成了不愁流量的大主播，成了资产颇丰的生意人，过去的标签也就必然随之掉落。倘若在一两年前，他呼吁正视食品添加剂，网友们可能会觉得贴心，是在帮助大家消除焦虑和误解。但如今他再出来呼吁，不少网友只会觉得他是资本的代言人，想着法子忽悠消费者。

频频翻车的董宇辉真的错了吗？其实将这些所谓的错误单独拎出来看，吹毛求疵的小错误的确有，但实质性的严重错误并不存在。倘若真要给出个关键错误来，只能说董宇辉忽视了自己身份的悄然转变。他应该看到，自己与普通人的身份认同已经在淡化，他再能共情网友，网友也无法轻易共情他。回顾互联网上诸多的草根走红者，概莫能外，都逃离不了被造神，再到被推下神坛的死循环。这是因为流量和资本叠加的过程中，本就伴随着草根身份的淡化，进而走向与广大普通网友身份认同的决裂，出现鲁迅笔下那句“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与辉同行该如何继续前行，值得董宇辉认真思索一番。一方面，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公众人物的一言一行，其影响之大不容小觑。让自己经得起网友放大镜下的审视，这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既然获得了更多的公共资源和权利，就必然要尽到作为公众人物的应有义务。面向公众前，应做足充分的准备，对专业性强的内容，则要时刻心怀敬畏，承认个体的局限性，虚心接受公众的指正。另一方面，及时适应身份的转变，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如今作为公司领导者的董宇辉，诸如品牌把控、员工培养、公司管理等上层工作，会更契合他现在的身份。当然，我们作为网络时代的一名看客，能够在他们红时不盲从，难时不苛责，始终理性看待和讨论，才是我们“与辉同行”的真正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