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超琳

回家的飞机缓缓降落，我的目光紧紧锁住窗外。当重峦叠嶂的山脉撞入眼帘，起伏的山峦宛如大地坚实的脊梁，错落有致地向着远方铺展 ，那些与家乡有关的记忆片段，便不由自主地在我脑海中翻涌浮现。

窗外的风景，正是云贵地区独有的喀斯特地貌，是家乡给予我的独特地理标识，是我在远方能一眼认出的归乡信号。

一下飞机，踏出舱门的瞬间，家乡的气息扑面而来。机场外，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大多是来接亲友的。我的目光穿梭在人群中，耳边萦绕的不再是普通话，而是用方言脱口而出的称呼与问候。“幺儿，连坐6个小时飞机都坐咯！”离家已有4个月之久，但是这些熟悉的乡音，瞬间将我与家乡的距离拉近到零。

家乡的贵阳话，属于西南官话。我是大学时才离家的，此前在家乡，除了正式场合之外，大家都习惯说方言。那时年少，并未觉得方言有何特别之处，甚至还觉得方言带着些“土气”，远不如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听起来文雅。但是，当我背上行囊，踏上异乡的求学之路，在陌生的城市里，说着普通话时，总觉得心里缺了些什么。那时候，方言好像成了我家乡的符号，一旦遇到同乡说着方言，我就觉得亲切。

并且，由于前十几年都说着方言的缘故，我的普通话发音有时候并不是很标准，平翘舌音和边音鼻音总是难以分清，因为我们的方言里并没有这些音。平时说话，正常节奏还能提醒一下自己尽量注意发音，可一旦说话的节奏稍微快一点，我就容易嘴瓢。然而，这些担心当我回到家乡时都烟消云散。

临近春节，贵阳的街头巷尾，新年的氛围如细密的蛛网，丝丝缕缕缠绕在每一个角落。市中心的商铺门口卖起了对联与年画。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与喇叭里沙糖桔促销的吆喝声激烈碰撞，每一句带着乡音的话语，都满是熟悉与亲切。街边卖年货的婆婆用方言热情地招呼着：“妹儿，来看尝哈这个腊肉，香得很！”那浓郁的乡音，让我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些和家人一起购置年货的场景在眼前一一浮现。方言里，藏着儿时的欢乐，藏着邻里间的热络，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暖。

贵阳，虽然这几年都在发展，但和发达的大城市还是有着差别。它或许没有大城市那般繁华，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可当我回到家乡，听着这亲切的方言，我深刻地意识到，这里就是我心灵的归宿。

方言是连接每一个游子与家乡的脐带，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它始终一头系着游子的心，一头紧拽着家乡的山川湖海、街巷阡陌，让我们与故土紧紧相依。

当年填报志愿拼命想远离的故乡，竟会让我在外地学习时如此想念。过春节，或许在哪都能过。但只有回到家乡，说着家乡话，吃着家乡菜时，过年的味道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