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秀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七夕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母亲常常指着屋旁两棵高高的白桦树告诉我,最亮的两颗星就是牛郎和织女,旁边稍暗一点的是他们的两个孩子,中间那密密匝匝的便是银河。那条银河在无月的夏夜看得最清楚了,母亲在七夕夜总是要问我们看到鹊桥了吗?我们总是极力地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说,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看到鹊桥了。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也许是一种心愿吧,知道有了鹊桥,牛郎织女一家便团圆了。
看了鹊桥,便开心地听母亲教我和妹妹唱那首女儿歌:巧芽芽,生得怪,盆盆生,手中盖,七月七日摘下来,姐姐妹妹照影来,又像花,又像菜,看谁心灵手儿快……通常妹妹一边唱一边披起床单自编自舞,父亲坐在竹床边就着咸菜喝着凉稀粥,一个不小心便笑得直打呛。
后来搬到了城里,父亲起早贪黑地做着泥瓦工,母亲则在一家私人童鞋厂做工。七夕夜,没了故乡的白桦树,我们怎么也找不准牛郎织女星的位置,早生华发的母亲睁着昏花的眼对着天空看了半天,说,那两颗亮一点的好像是,我们确定了后,都说没有白桦树上的那两颗亮,被光阴磨得黑瘦的父亲也说,看不到鹊桥了。
再后来,父亲因积劳成疾无钱医治,才五十多岁就离开了我们;三年后,妹妹也因病跟着父亲走了。母亲的身体不好,我怕她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揪心之痛,只好骗她说妹妹出国打工了。
妹妹走后的每个月都会“寄钱”给母亲,母亲拿着我从“邮局”取回的钱,总会开心地说她的小女儿多么出色多么孝顺。而我总是找些理由逃出家门,怕再多停留一会儿,抑制不住的泪水就会出卖谎言。
今年的七夕,母亲一定要挨着我睡一夜,说三年没见了,她好想她的小女儿,要和她通个电话。母亲之所以要在晚上给妹妹打电话,只因自妹妹去了“M国”后从没给她打过电话,她责怪妹妹心狠。我只好哄她说,“M国”在西半球,我们在东半球,妹妹过白天我们就是过晚上,我们白天打电话,妹妹正休息睡觉呢,她工作挺累的,毕竟是给资本主义国家打工呀。母亲听了似有些了然地点点头。
我将母亲安排在一楼睡,只因母亲不能睡软软的席梦思,她说那玩意儿睡着不安神,一楼的平板床上睡着踏实。我挨着母亲睡了一会儿,唠了半天家常,多半说的是妹妹儿时的趣事。眼看着快半夜了,我说我睡不惯这硬板床,腰痛。母亲急忙叫我到楼上的席梦思床上去睡,我顺从地上楼了。
清晨,母亲开心地说:“你昨晚怎么睡那么沉啊?你妹妹来电话都不知道。”我忙开心地问:“真的吗?”母亲说:“真的,唠了好长时间呢,你妹妹说,她在M国挺好的,叫我们别担心,说签了18年的劳务合同呢。唉!她怎么签那么长的合同呢?18年后我不知还能不能看到她呢!”
我安慰母亲说:“现在生活条件这么好,别说18年,妹妹就是28年后回来,您也能看到呀。”母亲开心地点着头,说过段时间再来给妹妹打打电话,只想听听她的声音就好,说妹妹的声音越来越像我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像。
我说是呀,嫡亲的姐妹嘛,当然像了,我说话的语气走路的神态,不也越来越像您了么?
来源:红网
作者:夏元秀
编辑:钟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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