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菡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早晨起来在家族群里发送了这句话,果然,家里那个倔老头没有回复,这在我意料之中。佳节又至,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一个“不服老”的老人?
韩老头是我的外公,今年七十三,前几年用上了智能手机,但只用来接打电话。他陪伴着我走过人生的前十五年,直到高考闭关。我发现,我家这个倔老头不同于那些积极融入互联网的“潮”老头们,他表明自己依旧年轻的宣言是留在自己旧旧的世界里,并以此为傲。
《三侠五义》是外公最常谈起的书,鲁迅先生所说的“草野豪杰,辄奕奕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诙谐”正能够描摹外公在我心中的形象。当我试图拼凑外公的人生轨迹,总有那么几个色彩浓厚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外公年轻时入伍,负责后方军械维修。我无从考证他是否在前线开过枪,但两个小腿上铜钱大小的疤痕确是子弹留下的线索。军人作风成为外公生活交往的底色,这套规范化的体系潜移默化地成为我幼年时期的依循。在外人看来,他不苟言笑;在我看来,他也并不温柔。我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托人买来的可擦写字板立刻碎裂在地;我挑食不吃青菜,饭碗里的红烧肉下一秒就自由落体……后来,楼下的猫变得越来越多,我也真的写出一手端正的字来。他告诉我,字如其人,要行得端,坐得正。
学了历史的我时常反思,外公痛恨挑食行为的很大原因或许是亲历了三年困难时期。那三年,自然灾害频发,靠天吃饭的农民们无疑遇上了浩劫。当时的人们刮树皮、熬鞋底,要是有一锅面粉糊简直就是盛宴。外公他们几个兄弟姐妹抢着洗碗,就是因为面糊锅里还有两口面渣渣可以用手刮下来。外公告诉我,他们这一代人,不想离开土地,也离不开土地。
外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在老家翻开了一块地,挖通了一条渠,慢慢开始搭棚子、盖鸡窝、养大鹅……我们这些小辈总想着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城里有更好的医疗资源、更便捷的公共交通、更完备的养老设施……但事实上,面对我们的重重阻力,外公还是迈着他有疤痕的双腿地回到了他的一方天地。他告诉我们,只要站在泥里,就永远不会老去。
我想,如果外公选择留下,那又何必推着他离开?记得上次回老家,看到外公骄傲地走在田间地头,棚子屋的架子上还是那本《三侠五义》。
来源:红网
作者:王梦菡
编辑:张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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