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有一位看守大梁城东门的小吏，叫侯嬴。求才若渴的魏公子信陵君听说他一肚子才华，于是为他办酒宴，约请很多如雷贯耳的贵宾前来作陪。公子带着车马，亲自去迎接东门的侯生。侯生整理了一下破旧衣帽，径直上车坐上上座。公子握着驭马的缰绳，驾车前行。侯生对公子说：“我有个朋友在街上肉市内，希望你跟我绕道去拜访他一下。”公子立马答应了，驾着车到闹市上去。侯生从车上下来，见到朋友朱亥，故意长时间站着跟他谈话。暗中观察公子。公子始终脸色温和，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迹象。当时，魏国的将相宗室和其他宾客坐满堂上，等着公子来开宴。这边街市上的人们，看着公子亲自执辔。跟随公子的骑马的卫士暗中骂侯生。侯生看公子的颜色始终不变，才辞别了朋友上车。到了公子家中，公子把侯生让到上座，向宾客隆重介绍。

　　王生是汉初的一名隐士。一次，老先生应招入朝。当时三公九卿均在场。王生的鞋带松了，他对身旁大名鼎鼎的廷尉张释之说：“麻烦你给我把鞋带系好。”廷尉类似于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释之毫不犹豫地跪下，替王生系好了鞋带。

　　以上两个例子中的候赢、王生，傲慢中充满了成就他人的智慧。为什么这么说呢？

　　魏公子信陵君设宴并亲自驾车去接一个守门的小吏，已是特别地礼贤下士了，能赢得相当的掌声的。而候赢却看似很傲慢，让接他的车队绕道去看朋友，并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对此，公子一点也不恼，没有把事儿引向悲剧而引向了喜剧，加分又加分。候赢整个过程都在演戏，如他毫不谦让地坐上上座，如他节外生枝地提出让车队绕道闹市会朋友，如他有意耽搁时间，等等，一环一环，演得丝丝入扣。其意是让信陵君把礼贤下士的戏演到极致，既高又大又全。候赢是在往死里帮信陵君。候赢确是个特别有智慧的人，他后来献计窃符救赵，帮了公子大忙。

　　那个王生，也是个不同凡响的角色。事后，有相好的人问王生为什么要在朝廷上羞辱张释之。王生说：“我年纪大了，地位也不高，人微言轻，用平常方法，难以帮上张廷尉什么忙，所以才这样做。张廷尉是天下名臣，我如此羞辱他而他一点也不在意，说帮我系好鞋带就帮我系好鞋带，这能很好地增强他的好名声。”王生这一挖空心思的曲径通幽法，确是很好地帮了张廷尉一把。

　　由此，我想到了史上有名的韩信受胯下之辱的典故。说的是：韩信少年的时候，经常挎着宝剑在市面上溜达。有个市井少年对韩信说：“你虽然长得高大，喜欢佩带刀剑，其实是个胆小鬼。”又当众侮辱他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韩信考虑了一下，低下身去，趴在地上，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在这个典故中，那个市井少年被解释成了恶少。世上的事物常常是复杂的，能不能有另一种解释呢？能不能解释为那个少年看韩信成天无所事事地游荡，觉得他的才华会浪费去了，便冒着可能做韩信剑下之鬼的巨大风险，制造了这一非常事件，以激起韩信万丈雄心，建功立业？应该是有这种可能的。果如此，那市井少年也成了不乏智慧之辈了。

　　文/曾德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