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摔倒了，景区宰客了，有人哄抢了，很多类似的新闻评论中，“道德滑坡”四字总会适时出来露个脸，作者和读者都深以为然。我也曾将“道德”当成诸多怪现状的病因。正因这个词出现太多次，才让我不得不生疑，难道我们正身处道德洼地，一切根源都是滑坡惹的祸？
　　
　　什么是道德，没统一答案。道德最初来自禁忌，人们生存力量有限，于是自发地设立了种种禁忌，来处理神灵、祖先、自然和他人的关系。沧海桑田，代代相传，大部分禁忌遭淘汰了，一小部分就变成道德。就连道德也随着时代不同而有所取舍，比如侵犯女权的三从四德和职业划定的三姑六婆，就被扔到历史的垃圾堆了。简言之，道德具有很强的功利性，并非我们直觉中的君子之举。
　　
　　学者为更好地描绘人类历史，假设了一种原初状态，并分别从人性善和人性恶推导出社会契约的可能性。法律和道德就是在弃恶扬善的过程中日渐成型的。在古代，道德最初被用来维护礼的秩序，后来则是儒家设定的君臣父子夫妻结构。传统社会所谓以孝治天下，其目的就是将社会变成拟态的大家庭，君王是大家长。这样一来，戴着慈祥的面具的他，就可以通过道德途径介入个人家庭，此举容易为被统治者接受。
　　
　　所以，在帝王私家史的记载中，必然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不大描述宵禁和赤贫，甚至在把人祸推卸给天灾的同时，却引亢高歌君主的个人私德。政治的欺骗性，让道德蒙尘了，它从普遍的禁忌，变成针对被统治者的管理手段。可是，被统治者却不得不屈服于道德的大棒，它背后是政府随时可能迸发的暴力。而且，对个体而言，不遵守道德的成本，将压垮他的生活。古代人们的生活半径很短，很多人一辈子没出过村镇，如果背上了不好的名声，首先面对的是周围人的孤立。他人即地狱，心理负担的加重和生活质量的下降，会叫人生不如死。所以，熟人社会里人们强行提高道德水平，是为了在专制政治和物资匮乏的压力之下，分摊风险携手度过最艰难的时光。
　　
　　看起来，我们所憧憬的道德，没有那么光鲜和高尚，而是迫不得已的次优选择。可是，我们脑海中理想化中的道德，应该以自由为前提，即个人行为展现出来的道德，是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不能有外力的强迫。也就是，我个人愿意用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并在他人同意的情况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行的道德不用以身饲虎，还要尊重对方的自由意志，我个人在帮助人的过程中实现了精神的升华，这是对方给我的回报。
　　
　　显然，人们在道德方面厚古薄今，实际上是把传统社会当成道德乌托邦了，并推论出今日“道德滑坡”，试图以此解开时代病症，有些缘木求鱼了。今日病，今日治，在陌生人社会里，契约精神堪称新时代的道德准则，才是破局的关键，值得政府、社会和大众为此努力，让道德早日上坡。
　　
　　文/赵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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