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来看这周颇不太平,来自上海的50岁文艺大妈lily姐呛了同龄老居民花姨,又惹恼小男生赵斌。一番撕战给平顶涂抹上了一缕挥之不去的委屈与暴戾。而撕战的缘起,是花姨提醒lily姐半夜走路要轻一点,敏感的lily姐咂摸出了挑刺的意味而针锋相对,恼怒中又误以为花姨与小斌在背后嚼舌根,小斌爆发。
客观地说,这事儿确实让人不大痛快,但又远没严重到非要以互骂收场的程度。生活中,有太多令人不快之事,同样介于“撕了矫情、不撕憋屈”之间:你在办公室焦头烂额地处理文件,对面同事没完没了地抖腿。你准备入睡,室友那不知静音的手机一次次炸响消息提醒。强压住烦躁情绪来提醒一句,对方也许无动于衷,沉浸在抖腿与联络的快感中,高频率的噪音撩拨得你耐心全无。也许回赠一句毫无歉疚的呛骂,怒值暴增中一场撕战已然开始酝酿。你有没过这种感觉,每次跟别人吵完架后,还总觉得没发挥好还想再吵一遍。
这些导火索,完全可以用一捧温和的清水浇灭,毕竟矛盾还没有尖锐对立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提醒者和多疑者,起夜的和睡觉的,完全可以在心平气和的对话中寻得一个彼此还算满意的结果。提醒者表明没有针对之意,多疑者抛开几丝敏感。起夜的努力放轻脚步,易被惊扰的自备隔音耳塞……只要双方愿意让渡一部分领地,总能在黑白分明的界线中通融出一片互不相犯的灰色地带。
可惜,无论是平顶上的三人,还是平顶外的你我,皆没有舀这瓢温水的耐心,更习惯于带着激烈的情绪来放大自己的不满,倾诉憋了一肚子委屈:花姨觉得自己一番善意的提醒,竟被误读成找茬;lily姐觉得自己明明很注意步履的轻巧,绝不可能吵醒他人;小斌觉得自己压根没背后嚼舌头,平白躺枪遭了冤枉。
在这种情绪底色上,人们极容易先入为主地把自己当作委屈的承受者,把对方视为委屈的制造机。带着暴戾之气指责彼此时,胸臆间的不满成倍增长。哪怕是小到“不值得一撕”之事,也要酣畅淋漓地大撕一场,绝不能再委屈了自己,连一个不经意间捕捉到的嫌弃眼神,都要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诘问一番,其中究竟有何含义。
多年以前,国人权利意识薄弱颇受诟病,但不知何时起,维权氛围从一潭死水走向骤然活跃的另一个极端,以自我为中心的权利意识极度膨胀,动辄以“你侵犯了我的权利”为由掷地有声地指责对方。这种指责看似很有逻辑,很有法律素养,实质却是戾气十足的拱火。而一个有意思的怪象是,人们一边近乎亢奋地维护自己权利,受不得一点侵犯。一边对他人权利极度漠视,侵犯了他人的空间又听不进一点指责。哪怕是面对善意的提醒,也本能地反射出一种暴戾的逻辑。
暴戾逻辑中充斥着呛声与噎绊。你说,昨晚脚步有点重,他马上以一句“凭什么说那是我?”回呛。你说,我正加班整文件,您能不抖腿吗?他立即反问,你加班跟我有啥关系?你说,我要睡觉了,能设成静音嘛?她一副“静音了我还收不到提醒呢”的泼皮相,蛮横乖张的反应噎得你无言以对。
再小的事,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暴戾呛声中也能窜出旺盛的邪火。言语交战带来的快感实在太具诱惑力,足以让积压在胸口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让人迫不及待想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撕战。然而,撕逼虽可享受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的快感,却无法带来真正有补益的建设,只能将更多高浓度的暴戾输送到本已极不耐烦、极易怒的社会。
镜头是理性的守护者与生活的美化者,在百余个机位无死角记录的平顶上,火撒了,清醒了,道一声不知有几度诚意的歉疚,又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和美结局,lily姐、花姨、小斌,还是同一屋檐下的好姐弟。但,现实世界全然不是镜头之下,“你的对不起就能换来我的没关系”这般温情脉脉,撕逼所带来的快感,必以情绪撕裂的痛感为代价。
曹林/文
来源:红网
作者:曹林
编辑:田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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