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大伟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战期间，一位德国间谍遭遇英国军官的追杀，躲进一个迷宫重重的花园里，并杀死了花园的主人。不过，花园的主人——一位满腹经纶的博士，在临终前告诉他：自己即便在这一段时间中被杀，但也会在另一段时间中存活。

这个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故事，似乎在试着向读者说明：在文字虚构的世界中，时间不一定是单向的、线性的，虚构的人物可以在平行世界中来回穿梭，甚至把时间跨度无限度缩短或拉长，总之，就是把时间玩弄于股掌之间。最能体现“玩弄时间的魔术”的作品，首先可能是《百年孤独》，晦涩难懂到全世界没有几个人能读完；其次让国人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东野圭吾的小说《解忧杂货店》，长期盘踞于在各大书店的畅销书排行榜上。

今年恰逢《解忧杂货店》出版十周年，这是一个让“过去”和“现在”两个时间之间对话的故事。借助充斥着穿越魔力的牛奶箱，《解忧杂货店》连续三次在过去和现在之间进行时间的摆渡。然而，在浪矢杂货店这一虚构空间内的魔术表演，让读者看到社会网络在时间维度上那种微妙的关联、支持和精神传承。时间纵然流转，但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总会保持某种恒定。因此可以说，这大概是东野圭吾笔下作品中唯一一部略带科幻色彩、并且完全展示人性温暖一面的小说。特别是结尾处浪矢先生写下的最后一封信，给人以长久的感动。

《解忧杂货店》中的科幻风格，与日本科幻界耆宿星新一的作品颇有几分神似；其温暖的内核，又与东野的大部分作品大为迥异。与《解忧杂货店》最相似的东野作品，可能是《从前我死去的家》，因为两者都兼具了穿越回过往的时间魔术，也都给人以人性之善的希望。《新参者》虽从命案入手，但着力点在于描绘人际关系和社会环境，算是东野的犯罪推理小说中为数不多让人稍许暖心的一部。除此之外，东野几部被公认最有名的作品《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放学后》和《恶意》，都围绕命案展开，并带领读者一步步勾勒出背后令人瞠目结舌的人性之恶。

实际上，读多了东野圭吾的小说，读者还会挖掘出一些有趣的细节。比如，东野圭吾打造了加贺恭一郎警官和汤川学教授两个IP，这两位神探成为东野笔下若干部小说的主人公，形成两个系列。再比如，东叔大概酷爱滑雪，并具备一定的专业性，因为滑雪题材在他的《白银杰克》等一系列小说中层出不穷。这位作家对制造业工厂似乎也比较感兴趣，对青少年的心理有着非同寻常的把握。最难得的是，他能够用简洁的语言把各种社会元素组合在一起，让读者很少产生时代背景上的阅读障碍，大部分东野小说都可以让读者在一两个小时内一气呵成地读完——这是东野圭吾胜于松本清张、江户川乱步等日本推理小说前辈的地方。

小说的魔力在于，它可以对生活和时间进行重新组织。人类渴望突破极限的想象力。或许，《解忧杂货店》那种玩弄时间的魔法尝试，以及它在大众中的畅销与流行，可以为人类的想象力作出它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