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秀

陪母亲住院，意外与邻居黄大妈同一间病房，黄大妈除了有点老年痴呆，平时能吃能喝，很少上医院，近期有些咳嗽，她儿子不放心，执意送到医院住几天。

这人啊，就是不能生病，黄大妈以前多灵光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自从得了老年痴呆后，她整个人就变了，一开始是好忘事，渐渐发展到走路迟缓，说话打梗，现在人也不会认了，整天跟着儿子叫：“爹!爹！”

而且她特别不配合，明明刚刚帮她穿的纸屎裤，转个身她就拉出来扔了，一不留神，黄的白的装一裤子。

一开始，湾里的大妈们都担心：老黄造孽啊，没有生丫头，儿子又长年在外跑车，儿媳一人带两个孩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但没过多久，大妈们的语风又变了：老黄有福气呀，生个儿子比丫头还细心。

自黄大妈生病后，她儿子就毅然卖了“后八轮”，在湾口开了一个小卖部，卖点油盐酱醋啥的，再加上收快递，虽赚得没以前多，但既可以照顾老娘，妻子也不用再担心受怕，一家人过得平淡而知足。

虽是病人，但黄大妈身子没一点异味。出太阳了，准能看到她坐在墙根下静静晒太阳；起风了，黄大妈又坐在货柜边的“小太阳”旁暖暖烤着火。她的饭量也不错，大碗大碗的鸡汤，她都能吃完。“就是要能吃，能吃才有好身体。”儿媳笑着说。

两个孙子也从不嫌弃奶奶，大孙子上学带回来的学生奶都要留给奶奶喝，小孙子吃块糖也一定要塞进奶奶的嘴里尝一尝。所以，经常能看到奶奶追着孙子们喊：“哥哥！哥哥，奶呢？糖呢?”

小孙子说：“奶奶，您喊错啦！”他爹就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以后，你就把奶奶当成妹妹爱吧。”

安静的黄奶奶有时候也有点调皮，稍不注意就跑到别人家坐着不走，非要说是自己家，急了还爱摔人家东西，为此儿子赔礼道歉是常有的事儿，但儿子从不吼娘。

“娘生我是早产，一个月里都不敢睡，硬是在怀里抱一个月，满月后还抱到汉口儿童医院去做了检查，娘严重晕车，那个来回，要了娘半条命。”这些往事，黄大妈已不记得了，但儿子记得，时光记得。

“桔子，要吃桔子。”病床上的黄大妈又开始闹。医生明明说她肌酐高，桔子香蕉都不能吃，但她蛮不讲理偏要。

“买来了、买来了!”知道娘肯定在闹，儿子人未到，声音已到了，他一边小跑进来，一边掏出一个桔子形状的糖送进老娘的嘴里。宠溺的眼神，像极了一位慈爱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