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月（华南理工大学）

“……新冠纪元。元宇宙。AI。新的世界迷雾正在形成，可我找不到出路。幼时无序的我与无序的世界和谐共处，使我从中领略不少乐趣。而现在逐渐有序的自身与无序的世界让我困惑……”这是围棋世界冠军丁浩，在他微博发的一段话。笔者读完几乎是立刻又想到了六年前的围棋人机大战，和两年后李世石离去的背影。如果说乌镇的人机大战还没有让人意识到人工智能的崛起，那么近年来AI绘画的兴起和chatGPT的出现，可以说真正让人意识到AI对于人类智能的冲击。

“神之一手”落在棋盘上，带来的是整个围棋界改天换地的革新，如今落在文学艺术，甚至社交领域，同样引发了震动。3月初，同人创作博客平台LOFTER因为引进AI绘画功能遭到大批创作者质疑，认为这是对原创的蔑视。而chatGPT从今年年年初推出后，就一直热度不断，代笔小说，帮写论文，似乎已然可以替代大部分写手。其严谨而又不失温情的回复，让人惊叹于它智慧的广博。

当我们的灵魂与算法相遇，究竟谁又更高贵？

六年间的围棋界，好像已经给出了答案。世界冠军柯洁在对局中的落泪和赛后连续喝酒九小时，足以说明在内心第一次受到冲击后的痛苦。而紧接着两年后李世石九段的退役，也是因为“即使成为第一名，也有一个不可能被打败的实体。”这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千年来多少统领棋坛的名士不断更迭换代，而AI的横空出世，在黑与白的终极，围棋殿堂的尽头，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对手。人机大战热度退去，围棋圈也渐渐离开大众的视野。然而冲击还在继续。棋院里，老师的讲解开始参考AI算法，向AI学习已经被很多职业棋手所认可并且实践。但它没有棋风，没有思考，没有取舍的斟酌，没有杀伐的快意，它最懂棋，也最不懂棋，不悲不喜，无欲无求。而人类不可能屈服于一段算法，也不满足于被程序所控。比赛现场的人工讲棋还在继续，棋室里对弈练习的灯火依然通明，围棋虚拟主播也开始走进大众视野。

棋盘之外，画师们联合抵制AI绘画，创作者们炮轰短文生成器对原创同人的不敬，一些大学明令禁止chatGPT用于论文写作中。

我们看着AI创作的东西瑰丽浪漫，却无法与它心有灵犀。它落下的棋，写下的诗，画下的风景，如果能让我们有一点感悟，也只不过是人类的臆想与一厢情愿。我们望着由无数被解构的艺术拼贴在一起的所谓的创作，萌生的思考还是根植于人类几千年文化底蕴之上， AI在思维方面给我们带来的东西，其实不过来源于人类自己。

人类延续的关键在于传承，我们并不能像AI一样复制上一代的基因与记忆，从而不断扩张与繁衍。死亡常伴着人类，我们都将消亡。因而每一代人理解的文学、艺术都非静止的，而是在不断发展，进步。人类的价值，观念，美学，都是建立在个体的注定消亡与文明的传承基础上。所以创作因站在无数前人的根基之上而有意义，创新因其开天辟地而有价值。尽管AI 在某些领域，到达了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但它对这一过程的推动作用微乎其微。我们需要给人类以尊重，给信仰以尊重，给灵魂以尊重，当AI挤占了大部分艺术家的生存空间，便同时挤占了创造的空间，人类文明的空间。

尽管棋盘上永远存在着AI神之一手的最优解，但棋手们仍然在全力以赴地下出人类最完美的棋局。

上帝落下了棋子，但我们用灵魂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