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湖南师范大学)
8月13日,是国际左撇子日。中世纪欧洲教会曾将左撇子与魔鬼契约相勾连,拉丁语中“左”(sinister)一词本身便衍生出“阴险、凶兆”之意。中国古代亦存“左迁”之贬谪用法。
而前一天,8月12日是世界大象日,今年的主题是“象往家园 中国守护”。
如《名利场》的编辑格雷顿·卡特所说:“我们欣赏大象,部分原因是它们展示了我们认为最好的人类特征,但我们对待它们的方式却展示了人类行为中最糟糕的一面。”无论是曾经的左撇子还是大象,他们所折射出的处境:一者关乎生物多样性的良知,一者指向人类社群中对“少数”的包容——都根植于我们难以兼容“异类”的既定世界框架里。左撇子被迫扭曲天性,大象一度在人类扩张的版图上被挤压得无路可走。
在《小王子》的开篇,有个经典的意象——小王子画的“蟒蛇吞象”。大人们只看到一个“帽子”,却看不见帽子里蜷缩的大象,更不懂那是蟒蛇吞掉大象后的样子。成人世界里,习惯用固有的认知去定义事物,忽略了背后更细腻、更本质的东西。很多独立思考者面对的正是这种目光。他们的言论、行动、甚至外貌,往往被提前塞进某个既有的“概念抽屉”——“极端”“幼稚”“别有用心”“不合时宜”——抽屉一关,讨论终止。于是,独特不再是需要被理解的事实,而成了必须被矫正的误差;不再是“蟒蛇吞象”的多义叙事,而只是一顶“帽子”。
我想起画家常玉,在临终前,画的是只于无垠沙漠中奋力奔跑的黑色小象。他说:“这就是我。”这只小象,是常玉的生命接近尾声时,对抗巨大孤寂的自我投射,这不只是一个画家的悲慨,更是所有生命走到“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境遇时,不得不被动接受的命运。它是在荒芜中坚持奔跑的、不被理解的灵魂写照,那么柔软,那么寂寞。
国际左撇子日与世界大象日的真正意义,不仅仅在于为特定群体或物种发声,更在不断叩问:我们是否能创造一方足够辽阔的心灵疆域?在这个世界里,温柔地包容一头向左的小象——就像《小王子》里被误解的象,蜷缩在成人世界看不见的角落;常玉的象却在沙漠尽头,以黑色的倔强对抗虚无的侵蚀……在如此广袤的宇宙里,我们每个人都仿佛是于漫漫长夜般的生命旅程中漂流,被动地接收了自己的生命,随之而来的是利用命运所赋予的有限条件去构建自己的存在。没有一件过往累积的支架结构,可以成为我们选择自身生活形态的模板。这是人类的孤独性,也是我们的共同性。若一味沿用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我们便会在一次次自觉站在“受害者”位置上对“他者”进行控诉、残杀,不自觉地成为真正的加害者。活在同一系统下的生命,本就相互依存、相互影响。因此,我们对于其他生命存在的包容与善意,亦是我们对待自己生命的庄重与敬畏。
《斗牛》有句歌词:“性向善,才是人类最后的骄傲和胜算。”即便历史一次次证明:主流叙事常采取对差异恐惧与简化的态度,所谓文明之面目,总以对“非我”的贬抑为垫脚石。但每一种生命形态,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也许,我们应以善良为底色,用包容的画笔,去描绘这多彩的世界。我们所收获的,不仅仅是一个更加多元的世界,更是对生命本质的深刻领悟。
那时,我们会说:在曾经偏见的世界里,我们终于画完了那头向左的小象——它既不渺小,也不悲壮,它只是和我们一样,拥有被完整看见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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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网
作者:李琛
编辑:汪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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