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红网第二届全国大学生“评论之星”选拔赛参赛作品

　　近日有媒体以《年收入超12万或将成为重点调节群体》为题，报道了个税改革的进展，传递出税收调整的可能迹象。对此，中国财政科学院院长刘尚希10月24日向媒体表示，“年所得12万元是高收入者”或“对年薪12万元的纳税人要加税”的说法是一种推演和误传。

　　真相大白，尘埃落定。口水四溅的讨论，居然围绕着一个无凭无据的数字。媒体有责任吗？有，它拿着一个从未出现在任何正式文件中的数字挑起了舆论争执。可好像也没有，人家在标题里就说了“或将”，话没说死，分明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我要谈的，正是那种充斥着“或将”“或会”之类不确定字眼的报道习惯，它实在是一种很恶劣的文风。

　　浏览网络新闻，你会经常遇到这样让人恼火的情形——《股市震荡走势或将持续》《十月楼市或将迎来拐点》……股市震荡到底是持续还是不持续呢？房价到底能不能迎来拐点呢？种种问号，统统交给你自己判断吧，我不多说了。可能继续震，也可能不震了；可能有拐点，也可能没拐点——这样的报道，纯粹是毫无营养的废话，读了跟没读一样，徒劳地浪费时间。

　　普通民众可以自恃着过人的洞察力，在酒桌饭局、街头巷尾享受那种透露“内幕消息”“前沿趋势”的快意，但媒体不能。尤其是在贫富差距、收入分配这种特别能牵动读者神经的话题上，任何预测性消息都会让读者心生不安与惊恐，翻滚起巨大的焦虑和迷茫。房价、物价、收入、环境、股市……没有什么比这些问题更能牵动普通民众的心头肉了。媒体如果稍稍通晓一点市井人情、体味一点世态冷暖，就应该在这些问题的报道中慎之又慎，批选题前再三思量，发稿前反复核实，而不是为了填补版面，拿着大量模糊、不确定的消息去刷存在感。

　　可以理解，他们捕捉到一个大新闻、大选题的那种兴奋与急切。但是，高收入群体的税收调整，只是初露苗头。具体的制度怎样设计、征收比例如何，还有待时日。改不改、怎样改，是同等重要的核心问题，在没有明朗答案的前提下，很容易在民间引起慌乱——我一年挣12万，你收完之后我比年薪11万的人钱还少怎么办？种种未知当头，急匆匆地以一篇模糊的报道、一种模糊的语义释放一个信号，必然引发舆论场的慌张与混乱。

　　更值得警惕的是，在拼贴转载的传播链条中，人们根本不注意“或将”所暗示的不确定性，只关注它后面的描述。模糊的部分很容易被忽略掉，题目改着改着就换了一副面孔。以12万的传言为例，起初报道的标题是《年收入超12万或将成为重点调节群体》，某些新闻网站在进行转载的时候，自作主张地就把“或”去了。或是一种揣测语气，表达或然、不确定。一旦去掉，迟疑推测的口吻就变成了确信无疑。但从不确定到确定的转变中，有跟相关部门核实过吗？有具体条例可依吗？没有。这种更改，完全是想当然的。

　　按照目前的税制设计，年收入12万元以上被称为高收入群体，在个税改革短期和中期目标阶段，成为重点调节的人群，且不论标准是否合理、设计能否服众，的确可能变为实际。但结果的成真，并不能说明这种文风的合理，更不意味着这么写新闻就是对的。

　　媒体不是不可以报道那种模糊的、尚不确定的消息，事情的全貌不是不可以在持续跟踪中慢慢拼凑、渐渐显现。但它在资源获取、核实真伪、开掘未知方面的优势，注定了它应该在行使发布权的同时担负着消除不确定性的责任。如果将判断、核实的工作转移给读者承担，任由“或将”充斥着新闻版面，让原本就萦绕在读者心头的困惑，继续萦绕甚至反复强调，是编辑记者不负责任的表现。

　　动不动就以“或将”为题进行报道，其实是在耍一股既讨巧又安全的小聪明。如果趋势坐实，他们有先见之明。如果事实没按照他们的字句发展，也没关系——我可没说一定，我说的是或将，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责任抹掉。

　　如果单说个税改革这一件事，媒体可能的确是无奈甚至无辜的，知道的情况的确十分有限，就算有心披露也披露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如果以“或将”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得到的是数以千万计的新闻报道，恶劣的文风就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真问题。

　　文/王昱（北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