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

　　有一天，大弟在我们家的微信群中发了一条信息：“这是老爸买的药，××××元。”还附了药的照片。

　　“这是以前买的吧？”我不大在意，随即复了一条短信。

　　老头子八十多了，患有高血压、腰腿痛等老人病。平时有脑热头痛的也会自己到药店买一些药吃。有一次到药店买治腰痛的药，听了店员的忽悠，说买四盒送一盒的，他一次就买了一千多块钱的药，结果吃了没什么效果。因为腰疼，刚去医院住了一个月，疼痛有所减轻。心想回来没几天的，不会马上又去自己买药吃吧？

　　“不是，是昨天打的电话，今天刚送来的。”大弟回复道。

　　“怎么回事？”我疑惑。

　　“他是看了电视广告打电话买的。”

　　老头子虽说到了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已有10年，但他只会说客家话，粤语不会听不会讲，普通话略懂一点，他能打电话买药？

　　“好在他没钱了，才买了4个月的，他说有钱要买10个月的。”显然大弟对老头子花那么多钱买药有些抱怨情绪。

　　“既然买了，就不要去说他了，留意他吃了对血压有没有影响。”作为老大的我只能这样叮嘱大弟，怕他说话刺激老头子，引起血压升高。

　　不一会功夫，群里可热闹了。

　　首先我女儿发了一条短信；“我查查看有没有这种药，不要吃坏了肚子。”

　　“老爸还会打电话买东西，小看他了。”接着我妹妹也发了一条调侃式的信息。

　　小弟弟则一连发了3条信息，并有点“义愤填膺”的意味：“会客家话的销售人员？”“真是坑爹了，这回！”“我说怎么每次回去见他都在看广告！”

　　小弟媳妇虽没说什么，却发了3个“偷笑”的表情。

　　“去把老妈子接回来，不要让她在老家折腾了！老头子一个人太孤单，天天看电视被洗脑了。”我妻子也没闲着，从老头子买药的背后找原因，发的短信“措词严厉”而又直指要害。

　　我家兄妹四人都在我现在生活的城市工作，虽然10年前就把他们老两口接过来，并让他们单独住，但他们每年都要回老家住上大半年的。在老家一时盖新房、一时又要修老屋，还要耕种以前分下的田地、油茶山。特别是老妈子，回去的理由更让人难于拒绝：说在这里常常感冒，又经常睡不着觉，回去老家什么事都没有。这几年因老头子腰腿疼，行动不太方便，便老妈子一个人回去了，弄得七老八十了还两地分居。老头子因语言不通，难于与人交流，只好天天在家看电视。我们兄妹几个对他们既担心又无奈，也怪不得妻子的信息带“火气”。

　　“我查了，是有这种药。”我女儿向大伙报告了“百度”的结果。还好，证明老头子买的不是假药。

　　但看到群里七嘴八舌、含沙射影对老头子“上当受骗”的“有罪”推断，为了避免他们更猛烈的“口诛笔伐”，平息这场由老头子擅自行动引发的买药“风波”，我拿出老大的“权威”，发了一条“自告奋勇”的信息：“我今晚找老头子谈一谈！”

　　到了晚上刚吃完晩饭没多久，老头子倒先给我来电话了（我猜是大弟弟说他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他带着像小学生做错事般语调的声音。首先是认错，说一下子花那么多钱买药没有事先跟我们商量，这不对，以后要改。接着讲了买药的来龙去脉。他说，这是电视上教授介绍的一种膏方，教授说这种膏方由采自什么地方的多少味中草药精制而成，服后对人可五脏同调，畅通血脉，很多新病旧患都可以治，没病吃了也可强身。电视上说，教师节购买有大优惠，原先一个疗程的药要差不多3000元，现在只要2000多一点就行了。他按电视上提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某老师（销售）说，虽然已过了教师节优惠期，但考虑到你是老人家，还是按教师节的优惠价卖给你。电视上说最好要吃两个疗程，但考虑到手上没那么多现金，就要了一个疗程的，昨天打电话今天就送来了。药分吃的和泡脚的两种，药每天吃三次，泡脚的每晚一次，一个疗程就会见效果的……

　　听他啰啰嗦嗦的，我打断他说：“电视上说的你都相信？”

　　他脱口而出说：“电视台是政府办的，不会骗人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乡镇（公社）干部，一生谨小慎微，循规蹈矩，从来不敢顶撞领导，更不会怀疑政府。就是现在退休了，对报纸、电视上的说的东西也深信不疑。

　　看来既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只能改变自己的态度了。便无奈地对他说，如果吃了有什么不良反应、血压有变化之类，就不要吃了。他说好。

　　通完电话，我在家群中发了一条信息：“老头子知错啦，大家不要说他了！”

　　从此，大家再也没有在群里议论老头子买药这件事了。

　　自那以后的两年多来，那药老头子一直时不时还在吃。不过后来他告诉我那“教授”没有在电视上讲课了。我告诉他国家不准他讲了。他若有所失的哦了一声。但销售还不时打电话来说有优惠。如果那药没多少了，往往老头子会告诉我并问买不买的。我如果看到他有想买的意思，怕弟妹们知道，我便偷偷地给他钱买。不过吃了也没见什么效果。血压还是高，降压药不能停。特别是腰，还不时的疼，前段时间因疼得厉害还住了十多天的院。

　　但他对买回来的药还一直抱有希望，有时会告诉我又开始吃膏方或泡脚了。但愿电视上那位很久没露脸的“教授”不全是胡说八道。

　　文/王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