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大师巴尔扎克的中篇小说《假面具下的爱情》（娄莹莹译），是一篇探讨爱情直率性的佳作，也是收入其《人间喜剧》中描绘巴黎生活场景的小说，其揭露资本经济及社会规则下对道德及感情、才能发展的扼制十分到位，既是社会控诉书，又是对爱情真率性的召唤书。

《假面具下的爱情》叙述了一个一波三折的爱情故事。狂欢节的最后一夜，骑兵队的上尉莱昂·德·普雷瓦尔在歌剧院舞厅参加假面舞会时无意中帮助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女人，“她那高贵而端庄的举止，谦虚而骄傲的神态，加上如此显而易见的优雅风度”，立时打动了他。但当他向其表白时，遭到了拒绝。女人与他相约，三星期后的游乐会上相见。急不可耐的莱昂马不停蹄地在巴黎开展了寻找假面女郎的行动，但一无所获。三星期后他如约赴会，见到了穿白色开口舞衣的假面女郎，他向她倾说了自己的相思，女人也很感动，但她提出自己有一计划需他无条件地支持。第二天，莱昂收到了她的信件，需他在明日午夜乘坐一辆雇佣马车，蒙眼并听从黑仆安排与其见面。莱昂虽震惊，但在好奇心、虚荣感及无法抗拒的诱惑下，温驯地照做了，并如愿以偿地在一个香闺中与假面女郎温存一晚。之后，女郎音信全无。焦虑和苦恼的莱昂几星期后收到了女郎的来信，信中，女郎告诉他，自己是一个25岁即拥有丰厚财富的女主人，因为对婚姻充满恐惧而又想拥有孩子，才想出来这个欺蒙他的办法，而待她生下孩子，她会给其一枚戒指，以待她死去后孩子与其相认。莱昂又气又悔，“染上了再也无法彻底摆脱的忧郁”。不久，他即随法军开往北方小镇驻防。而这时，在图尔斯到波尔多沿途的一座迷人庄园里，埃莉诺愉快地生活着——她出生于马提尼克岛，16岁时因美貌而被殖民地督察德·罗索里斯娶进家，罗索里斯“多疑、暴虐、蛮横无理、不择手段”，她在怨恨中“对待所有的男人都抱以憎恨和蔑视的态度”，直到“他在一次暴饮荒淫中突然被死神掳走了”。她在少女时代的女友德·杰兰斯夫人的帮助下，移居法国，并在逗弄德·杰兰斯夫妇的几个孩子中产生了缺失感，从而诞生了上面的计划。十月后，她偷偷生下了女儿。得到翡翠戒指的莱昂这时被任命为出征西班牙军的德·X将军的副官，来到巴黎。在将军的家宴中，他以朋友的身份，讲述了自己的这个故事，引起了与会者对假面女郎的批评，只有一位美丽的夫人即德·罗素里斯夫人认为“她的行为是不可能被公正理解的”，并与莱昂发生了激烈争辩。

莱昂所不知的是，罗素里斯夫人即埃莉诺，也即假面女郎。她返回都灵后，一方面尽心照顾着女儿小莱昂妮，另一方不停派人打听莱昂的消息。不久，她得到噩耗，莱昂在赴西班牙的战斗中失踪了，生死未卜。她在都灵的庄园中深居简出，引起了德·杰兰斯夫人的担忧，其独抚的小莱昂妮也被前来的她所发现。无奈下，埃莉诺只得把实情告诉了她。某天，庄园外来了一位垂死的病人，这即是从西班牙逃亡归来的莱昂。见到莱昂后，埃莉诺“骄傲和无用的偏见都荡然无存了”，她费尽心力救活了莱昂。而受到精心照料的莱昂，既对他未认出的罗素里斯夫人“美貌、大方和仁慈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对天真活泼的小莱昂妮产生了莫名的亲切，但他又忘不了那位与自己有夫妻之实的假面女郎，于是，在德·杰兰斯夫人回归巴黎时，他提出了随行的请求。杰兰斯夫人劝埃莉诺公布实情，但埃莉诺执意按她的新计划表白。

又是一年一度的假面舞会，受德·杰兰斯夫的强邀到歌剧院的莱昂终又见到了自己的假面女郎。喜悦过后，愤怒的莱昂责备她的自私给其带来的伤痛。埃莉诺震惊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赢不得他的尊重和爱情，她痛恨地流下眼泪。而这，瓦解了莱昂的怒火。他欲揭开她的假面具，埃莉诺拒绝了，并给他留言明天一起午餐，让他见到自己的真面目和女儿。莱昂按时赴约，他首先见到了与之回忆紧密相连的黑仆，接而，他穿过几个装饰豪华的房间，走进了一间三年从没有忘记的香闺。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牵肠挂肚和遗憾痛苦的一对母女。接而，德·杰兰斯夫人来了，她批评埃莉诺道：“如果你从没有偏离责任和社会法规为我们设定的轨道的话，你本来可以很自然地得到这个幸福的结局，那你将会省去那三年的悲伤。”而幸福的埃莉诺回答：“一个女人尝试摆脱施加于女性的束缚是要以牺牲幸福为代价的。”

《假面具下的爱情》这个喜剧小说，塑造了一个受过婚姻伤害后独立自强、挣脱束缚、敢爱敢恨、勇于承担却又稍许偏执、自以为是的女权主义者形象埃莉诺。这既是作家在现实土壤上用浪漫情怀填充的反叛现实的“可人儿”，又是其对爱情婚姻生活深刻理解后的雕塑——巴尔扎克认为，爱情是自私的，双方更需坦诚相待、直率面对，任何的遮掩与欺骗，都可能被对方误解，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戴着面具的爱情不可取，即便如埃莉诺赢得了最终的幸福，却也是以牺牲女权、母性为代价的，这并不可取，更不值得效仿。

文/龚军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