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评论员可能是一个略显尴尬的工作。和记者相比,评论员没有采访权,几乎没有身临新闻现场的经验;和各行各业的专家相比,评论员的专业深度要经受更多的质疑和拷问;和阅读量动辄“10万+”的自媒体小编相比,评论员笔下的文字显得过于理性、冷静而克制,调动不了大众的荷尔蒙。不过,这四种职业同样都身处新闻业界共同体中(在全媒体时代,专家也或多或少参与了新闻业界共同体)。那么,时事评论员在这个共同体中扮演的与众不同的角色是什么?时事评论员在这个业界共同体中又是如何与其他角色相联系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要从这四种职业生产的内容入手。因为新闻业界共同体的建立离不开四种职业各自的内容生产。
记者垄断了新闻现场的一手资料,并据此生产客观而即时的消息和通讯;专家通过对现象与行为之间因果关系的考察生产客观的知识,这些知识会为记者采写的新闻注入理论;自媒体小编会通过新的形式对记者、专家生产的新内容进行排列组合,最夺目的特点是形式大于内容。
那么,评论员生产的内容——时评,与上述内容,特别是记者、专家的客观“实然性”内容的区别在哪里?
这个区别,就在于时评的主观“应然性”。
自梁启超、张季鸾以降,时评在中国已经发展成为一种形式上固定而成熟的文体。全媒体时代的时评会有些许的形式创新,但创新空间可能不会太大,时评的发力点还是集中在内容上。而时评在内容上的最大特点,借用尼采的一句话来概括叫“没有事实,只有阐释”。一篇好的时评,需要评论员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针对各种各样的社会现象阐发系统性的观点,提供看问题的某种视角以影响社会。这就是所谓的“应然性”,也正是评论员与记者、专家、新媒体小编最大的内容生产区别所在。
如果说得形象一点,记者、专家、时事评论员三者之间的关系可以作如下比喻:
记者像一个矿工,负责开采原始的矿石并作好加工。如果是“跑口”记者,还能把各种加工好的矿石按某种标准划定好纲目类属,并一一取好名字,拿到上游市场上去销售;
专家就像矿石的一级供应商,每位供应商按照自己的专长,专门负责某一类矿石的精加工;
时事评论员在新闻业界共同体中扮演的角色,可以形象地概括为新闻供应链的下游工程师,把记者、专家依次辛辛苦苦做好的矿石加工品拿过来,按照自己头脑中理想的工程形态设计好图纸,把矿石用到各种工程的搭建中,最终让这些工程服务社会。
最后,自媒体小编最后也可以扮演一个角色,就是给已经建好的工程作一些修饰和点缀。
那么,一个合格的时事评论员,究竟该如何设计好工程图纸,从而利用好这些矿石?记者通过现场采编而开采的矿石,时事评论员可以把它作为新闻由头,放在时评的开头;也可以把它视为某种使用访谈法而得到的社会科学一手资料,作时评正文中的素材之用。专家通过学术研究而加工好的矿石,时事评论员更可以将其置入时评中,作为时评的知识养料和理论来源。
当然,评论员无法只在单个细分领域中深耕钻研,从交通、医疗、教育、物联网、比特币、动漫圈、城市规划到刑事犯罪——既然这些是评论员的时评写作范畴,那么评论员自然就需要从民法、艺术史、科技哲学到宏观经济学等五花八门领域的社会科学知识储备,奉行拿来主义的原则,采集各种知识矿石到手后,根据公共价值、日常经验和逻辑思维设计好图纸——也就是把各种客观的社科知识进行主观的综合使用,把记者、专家“实然”的资料设计成“应然”的时评,最终凭借脑力和笔力,搭建好自己想要的工程。这种工程对社会将施加精神层面的影响。
秉承着建好一个新闻供应链工程的使命,你就会发现,新闻职业的各个工种,组成了一个谁也代替不了谁的业界共同体。大家是在齐心协力建好一个“实然+应然”的精神工程。
来源:红网
作者:都大伟
编辑:张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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