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届毕业生拒绝‘996’被辞退”“饿了么员工送餐途中猝死”……围绕同一个主题的几个事件接二连三地成为关注焦点，引发广泛讨论。

以“996”工作制作为发端，不妨再回头思考2020年末瞬间火出圈的“内卷”。二者本质上都是以竞争为中心，却是扭曲了的竞争。深究其为人诟病的原因，在于身处扭曲竞争之中的人们，接受着不科学的高强度学习工作、承受着超负荷心理压力，而并不在于外在的表现形式。高校的“内卷”根本上是剥去了商业化的“996”，如果说“996”的背后是商业资本，那么内卷的背后则是学历资本。

2020年10月13日大连理工大学研究生在实验室自杀、11月25日报道哈工大一名大二学生在英才学院自习室猝死、有研究表明大学生是较大的“隐形抑郁群体”之一。高校中的悲剧事件和社会上的悲剧事件似是遥相呼应：不科学的高强度学习工作、超负荷的心理压力显然是对身处扭曲竞争中的人的生命的透支。其中折射的，是从成功人士、业界权威等开始传递的“996”价值观在社会多方面的体现，而陷入内卷化竞争则是“996”价值观在高校中的体现。

且不论竞争是否扭曲，身在竞争中并努力奋斗的人们大多数是出于追求更好的生活，物质上的或精神上的。因而要反思扭曲的竞争，不是对身处其中者的付出的否定，而是对这种付出的意义的思考。

大学首先应该是求学致知的殿堂，而不是无效竞争的名利场。当下一些高校学生的学习，与其说是为了探索真知，不如说是在内卷浪潮中求立足之地。不计代价的付出后拿到的学历与真正学到的知识有多大的匹配度，恐怕很多人自己也说不清。

在显性层面上，求知沦为绩点的附庸是无效竞争的中心漩涡，高校学生为了高绩点，付出的远不止“996”。“上了大学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因为绩点说明了一切”似乎成为理所当然的逻辑。在隐性层面上，对自我价值追求的思考让步于无效竞争，“996”的“雪球”越滚越大。选专业看热门、找工作看大厂、学经验看大拿，在被奉为圭臬的成功之路上，属于自我的发现和发展更像是无用功，在无效竞争中失去自我的人最终会成为“内卷”的牺牲品。加之既有的、单一的评价标准和竞争模式作为体制机制层面的存在，让不少高校学生在一场不允许失败和退出的竞争中进退两难。在多方因素的影响下，高校学生更多时候是“被自愿”竞争。

从平时成绩到期末成绩、从课堂学习到课外实践，全过程与绩点挂钩；选课看老师给分、水课期末突击，全方位为绩点而战，背后却是不少高校学生焦虑失眠、熬夜刷题的无奈。有人在社交平台上评论“我讨厌内卷，但更讨厌劝我别内卷的人”，反映的是高校学生面对内卷的无力感。优秀率有上限、优质资源有门槛、拿高分有套路、消耗战有赢家，不论在业界还是学界，成功者的奋斗史似乎都在为“996”提供论据。面对“谁不是这么拼过来的”“为什么别人可以、你不行”的诘问，“拒绝安逸”“跳出舒适圈”的口号，很多人甚至没有自信质疑“拼命”是不是可以和“拒绝安逸”“努力奋斗”画等号。如果高校学生在走出校园之前，就被扭曲的竞争“卷”得筋疲力尽，更罔谈这些年轻力量能够在进入社会后冲破内卷藩篱，发现自身优势所在、找准自身定位，将自我价值扩大到社会价值。

真正的奋斗是差异化的、个性化的，是为热爱而上下求索，是为有价值的追求不辞辛劳，是为所好孜孜不倦，在扭曲的竞争之外，更有一番广阔的天地值得为之不懈奋斗，盲目竞争、透支生命的“血性”奋斗当适可而止！

文/訾予思（中国人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