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都大伟

1月28日晚，河南省鹤壁高中发布通报，称高三年级此前在公众号发布的“1月18日—1月24日违纪情况通报”存在方法不当、管理不规范问题，已责成高三年级主任作出深刻检讨，年级主任对所涉及学生及家长进行公开致歉。通报还表示学校将杜绝此类事件发生。（1月28日 澎湃新闻）

那些被通报的学生究竟做了什么呢？让我们来看看——“梳头”“哈欠不断”“在抹护手霜”“腿上放棉袄”“头发像窗帘一样挡住脸”……这些就是被公开通报的奇葩理由，也难怪会让舆论界大跌眼镜。单就通报内容来看，它折射出了一个我们今天必须正视的教育观问题：已经2021年了，我们是不是该反思一下，我们的中学教育到底要为未来社会输送什么特质的人才？

中学教育对人才的培养，主要通过两方面实现：一方面是知识的传授和能力的培养，为学生未来接受高等教育奠定基础；另一方面是性格、思维、气质的塑造培养。后者相对而言更加无形，但长远来看更加重要。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曾提出“规训”的概念，并认为学校就是一个“规训”思维的场所。一个人在中学阶段得到的是怎样的思维训练，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日后的职业选择。

社会职业大致分成两大类：常规性工作和创造性工作。前者的职责是维护组织秩序的运转稳定，要求从业者具备遵守流程、严谨踏实的思维；后者的职责是开拓、创造从无到有的事物，要求从业者具备创新善思、挖掘想象的思维。如果要为这两大类思维迥异的工作挑选代表性职业，那么工程师就属于常规性工作的代表，科学家就属于创造性工作的代表。

那么，鹤壁高中（以下简称“鹤高”）的通报做法，折射出其要培养学生的什么思维呢？从通报内容而言，鹤高在日常管理中，对学生规定了纷繁复杂的禁止性动作，甚至细致严苛到禁止“腿上放棉袄”。很显然，其教育观是：不允许有行为“出格”的学生，不存在与众不同，不存在标新立异，所有人都是整齐划一、动作一致的。这种“鹤高式教育”在国内许多名校都非常盛行，它有助于培养学生细致严禁无差错的思维；换言之，这样的学习生活环境，有助于学生日后成为工程师。

但是，整齐划一的工程师式思维，与科学家式思维天然就是矛盾的。科学家的特质是鼓励差异——不仅仅是尊重差异；是鼓励试错；是鼓励勇敢和想象力。一所学校如果仅仅追求整齐划一，它可以用一个模子培养出很多具备工程师思维的毕业生，甚至是具备优秀工程师思维的毕业生；但它同时也错过了对学生的科学家思维的培养。长期以来，相较于工程师，社会对科学家数量的需求当然更少；但在今天，在“智能社会”“算力时代”已经呼啸到来的时刻，科学家式思维或许比工程师式思维更符合社会发展的趋势。

那么有人会问：中学可以培养学生的科学家思维吗？同为名校，我们可以看看发生在北京十一学校的、由原校长李希贵在其所著《学校如何运转》中讲述的一个事例——十一学校有个学生，高一时在语文作业里画了两幅漫画。老师发现了他的绘画天赋，帮他选了绘画课；他上高二时，学校为了办了一次画展。后来，这名学生考取了纽约视觉艺术学院，这是全球顶尖的艺术院校。

李校长的这个故事，或许会给教育管理者们以启发——比如，鹤高通报中有很多学生“在写网络小说”“在纸条上罗列明星”“在看课外书”，老师们愿不愿意去从这些“错误”中挖掘学生可能存在的天赋和潜能呢？毕竟，不是所有孩子都应该或都能够去做工程师的；有些孩子本可以成为科学家、作家、艺术家，去做一些创造性的工作。

教育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充分挖掘不同学生的差异化潜能。“鹤高式教育”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我们期待未来的“鹤高式教育”，不仅能培养出工程师，还能培养出科学家。倘若真的如此，那么用李校长的话来说“我们的教育就真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