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若冰

人之一生，或多或少有些嗜好，比如有人嗜烟，有人嗜酒，有人嗜麻将。嗜烟的有烟瘾；嗜酒的有酒瘾；嗜麻将的有牌瘾。而我，嗜书成癖，人谓之书迷。

我嗜书似乎与生俱来。小时候酷爱连环画，什么《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红楼梦》《一千零一夜》，都百看不厌。但父亲去世得早，母亲独自一人抚养五个孩子，连温饱都成问题，哪有余钱购书？平时见谁有连环画册，便软磨硬缠讨来翻看，且约定归还日期，绝不食言。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同桌柏鹤买了一套《西游记》连环画，苦借而不得，心生一计：第二天，我谎称中午在学校做作业不回家，央求母亲煮了一只鸡蛋做午餐。结果，我用它作交换，一个中午躲在学校后边的老黄葛树下，一口气看完了四本“孙悟空”。

考进中学后，家中光景依旧。但我执迷不悟，常常省下饭费去买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狄更斯的《艰难时世》、雨果的《悲惨世界》，以及郭沫若的《女神》、杨沫的《青春之歌》、冯德英的《苦菜花》、巴金的《家》《春》《秋》。虽说那个年代书价不贵，但买一本《苦菜花》，至少也得少打三次牙祭。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每月可以领到40多元薪水了，可维修即将坍塌的老屋花了不少钱，于是不得不尽量节省。不久结婚，有了孩子，这时更要精打细算。当我每月拿出十几元给母亲时，她总是说：“你自己留着买双鞋吧，看你脚上的鞋都破了！”每当这时，我就发誓不让蘋儿也如我一般地嗜书成癖，弄得自讨寒酸。

蘋儿倒也听话，从小学到中学，虽说爱书远甚于我，却很少买过新书，她读过的《青春万岁》《白鹿原》《青春之歌》《逝水年华》《复活》《茶花女》等小说，都是从图书馆或同学那儿借来的。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上大学后，她的购书欲令我咋舌。一天，我发现她的书橱里满是新书，文学类、科幻类、时装类、书法类，应有尽有。“好家伙，长得像根干豇豆，一个月1000多元生活费用到哪儿去了？”她母亲的疑问这才找到了答案。

这几年，物价上涨，书价贵得咬人，我不敢轻易购书了，孰料上个周末，女儿买一本平装的262页的《牵风记》就花了33元。为此，我心疼了半天。赶紧发微信要她“悬崖勒马”，讵料她回复说：“老爸，女儿明白，过去把生活费拿去买书，舍不得吃以致弄坏了身体，让爸妈操心了——不过，我这是向您学的呀！”

是啊，近墨者黑，我这当爸的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