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问题:老人在校内卖的不是世界五百强产品,鞋垫也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加之无证无牌无场所——保安估摸着领导的心思,驱而赶之,似乎也是情非得已。新校区光鲜亮丽,与老人步履阑珊的身影,实在也不搭调;又如果睁只眼闭只眼,管理者也难免要担心,会不会群起效仿。都来大学里摆摊,那还不要闹翻天?这样一想,拒绝了校园管理的弹性,也是为了整齐划一的规则与秩序。
中国从熟人社会走来,往契约社会走去。最大的烦恼,就是拿捏不准自由裁量权,结果无非有二:一方面对规则恪守得固执而惨烈,在需要“法不外乎情”的时候,绝对坚持“法不容情”;另一方面,对秩序又打心眼儿里满不在乎,在最需要捍卫底线的时候,好走情感路线,只抒情、不讲理,弄得《牛津英语词典》都不得不收录“guanxi(关系)”这个词汇,并解释为“中国社交系统中有助于商业交流和其他交易的名词”。
正因如此,在各色的学校,你会看到不少校领导的家属,因为裙带关系而悄悄“蛰伏”在总务处等部门,而最需要大开方便之门的“鞋垫奶奶”,却因为担心坏了规矩而不限次数地被驱逐?偌大的校园,容不下一个老人艰辛谋生的小马扎吗?至于担心有人效仿,这应该纯属杞人之忧:一来,可以从年纪上划个界限,市场准入门槛多的是,譬如70岁以上的老奶奶,有多少人扎堆想来师大摆摊玩?二来,老人家境确有特殊,又与学校有着几十年的情感,这样的情况,怎会有值得操心的很多个?划出一个地盘,或者哪怕宽容其风雨无阻地进进出出,这样的言传身教,比课堂上喊得震天响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更令人温暖。
当然,我们不能因为情感,而把保障老人基本权益的责任一股脑推给校园,这不够理性,也没有可复制性。但在中国的高校一路向“世界一流”狂奔的时候,林立的高楼大厦,或者真的要等等气喘吁吁的人文精神。更重要的是,要摆脱“千校一面”的流弊,眼下而言,大学就更当容得下那些公开的“特例”。
回溯历史,当年,蔡元培在北京大学力倡“兼容并蓄”的大学精神,主张思想自由、学术独立。所谓“兼容并蓄”,其实就是因地制宜、因校制宜。在教学上,有自己的风范;在管理上,有自己的维度;在社会上,有鲜明的取向。海纳百川,又和而不同——就像从格局上,要有中国的北大清华,也当容得下艰辛改革的南科大;就像所有的学历教育都要考外语的时候,韩美林教授宣布带博士不用学外语……至于大学里的“旁听猫”、又或者小树林里的志异,没必要枝枝节节“一概删去”。对待一个20多年摆摊在校内的老人,既然已经让其成为校园“特例”的一部分,又何苦忙着从新校区赶出去?
公开而深孚民意的“特例”,只要无碍公平与法纪,说到底就是这所大学的人文风情与群像意趣。那些板着面孔、森严肃穆的高校,当有这样的雅量,更当学会这样的雅趣。校园,既然是社会的一部分,说到底还是“人”与“人性”的所在而已。
文/邓海建
来源:红网
作者:邓海建
编辑: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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