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沙利度胺（Thalidomide）曾被广泛应用于治疗麻风病。这种药物具有减轻晨吐的作用，因而还被推荐给孕妇使用。沙利度胺的疗效非常显著，被视为毒副作用轻微的安全药物。

　　实际上，沙利度胺上市前，并没有进行较长时间的安全测试。等到20世纪60年代，不同国家的医生都发现，许多新生儿出生后手脚极其短小，手掌和脚掌就像是直接从躯干长出来的，这就是所谓的海豹肢症。海豹肢症在医学史上非常罕见，突然大批量的发生，经原因筛查，确定为患儿母亲在妊娠早期服用了沙利度胺。沙利度胺也因此很快从医疗市场上的宠儿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弃儿。

　　1999年，FDA（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万络（罗非昔布片）上市。万络的功效在于，缓解骨关节炎症状、成人急性疼痛以及痛经。在该药研发阶段，药商的科研人员其实已经意识到，万络存在损害人体凝血机制的可能性，可能诱发血栓，但为了获得批准，因而在提交给FDA的报告中只谈功效，而未涉及并发症的研究。万络上市后，被证实增加了患者心脏病和卒中等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后，因而五年后被召回。

　　沙利度胺事件和万络丑闻都说明，药物疗效的验证必须做到公平、过程透明、证据有力，还表明，“最新的”“更新的”疗法未必就能取得最好的效果。国际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前执行主编、医学伦理学专家伊莫金·埃文斯，循证医疗奠基人之一、公认的医学界领袖伊恩·查默斯等人合著的《治疗的真相》一书开篇即明确指出，任何疗法都应当进行无偏倚实验，既包括那些由科学家在实验室探索而得的新药物、新疗法，同时也包括那些使用已久，被认为不存在并发症威胁的传统疗法。

　　《治疗的真相》是一本有关医学治疗与健康的循证科普图书，在全球各国的医疗界已获得很高评价，旨在普及医学治疗真相，帮助包括医务人员、对于医学治疗感兴趣的爱好者增强对于诊疗方法的不确定性、并发症等不利影响的了解，帮助读者更好地认识医学研究在设计、实施和发表过程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和偏倚，并鼓励读者增强医学知识了解，参与到医学研究和临床试验。这本书的简体中文版今年5月出版，获卫生部原副部长王陇德院士的鼎力推荐。

　　如前述，有关医学疗法，新的未必就是好的。《治疗的真相》书中给出了多种药物、疗法应用后出现疗效缺失、暴露意料之外的并发症等问题的案例。这些案例提醒监管部门和权威研究机构在履行药物、疗法审查职责时，应进行充分验证，注重药物、疗法发挥作用的先决条件，保障患者及其家属的知情权，尊重其选择权。

　　医学疗法的另一项常识在于，即便有效疗法，也并非越多越好。书作者提醒指出，治疗的最佳剂量应当兼备最佳效果和最少的不良反应。而药物的剂量增大往往会产生明显的副作用，对于患者的获益也不会再累积增加，比如利尿剂，过量使用会导致血糖升高等严重后果；又如阿司匹林，长期使用，会失去预防卒中的作用，还会导致头痛和增加胃溃疡的风险。书中还列举指出，乳腺癌等疾病的患者在上个世纪和本世纪以来，都被要求接受一些过度治疗。很多患者和医生对于越是激进、毒性越大的治疗都深信不疑，对于破坏性手术的危害性意识不足。

　　有一种流行的说法是，治疗疾病越早越好，医疗干预越早，就越可能挽回生命。《治疗的真相》这本书同样驳斥了此说法。日本曾启动针对婴儿的神经母细胞瘤筛查，但这种过早的筛查让患儿过早接受治疗并承受相应的伤害甚至放疗，也没有显著提高相关患儿群体的成活率，最终日本有关部门在2004年终止了该筛查项目。与之相类似的过早筛查弊端显著的项目是前列腺癌筛查，这种疾病的肿瘤生长缓慢，筛查检测手段的有限性也很明显，过早筛查对于提高男性患者生活质量及延长寿命并没有显著作用。需要指出的是，医学筛查往往需要进行全身CT检查，而这将不可避免的带来健康影响。

　　《治疗的真相》书中还谈到，同样的疗法对于同样疾病的不同患者，甚至同一患者的不同阶段，疗效可能大相径庭。多数治疗的效果都不明显，很难出现所谓药（刀）到病除的神奇效果，当然也的确发挥了一些作用。不同医生对于患者病情及疗法处置手段的看法，也可能存在很大差异，这都是完全正常的。一些疗法的所谓功效其实完全不存在，因为不少疾病具有自愈可能。针对这里谈到的几种情况，医疗研究机构和医院都应就各种疗法，创造条件开展无偏倚实验，走出误区。书作者还提醒指出，人们在考虑疗法时，还应将偶然因素纳入审视范围。

　　在全书结尾的两章，书作者分别提出建议，鼓励医疗研究机构、医院与患者更为密切的开展医学研究实验合作，在充分保障患者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并给予必要利益补偿的情况下，依照科学原则进行部分存疑疗法、药物的实验；医疗研究机构和医院也应引导患者，依照无偏倚实验原则验证一些所谓的民间验方、偏方。

　　文/常龙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