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父母和两兄妹合影

1979年父母和两兄妹合影

□康化奇

父母退休后，一直住在湘潭他们工作数十年的那所大学老校区的一幢老房子里。三番五次、费劲口舌，年逾八十的老父老母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愿和我们住一起。两老口子一个吞吞吐吐地说，要安安静静地玩电脑，要看书、写书，还颇为自豪地声称当地政府、学校，还有媒体要经常拜访他，请他写书撰文，介绍当地文化名人，宣扬本地湖湘文化，住到我们那儿就不方便他接待和做学问了；另一个犹犹豫豫地说要认认真真地上网课，要静心练字，书法老师要点评，可不能落后于老年大学同学，还要参加合唱队，定期和老姐妹们一起跳舞聚会，活动太多，住到你们那儿一怕打扰到你们，二怕没朋友玩啊。

父亲写作中。

经常听到他们气冲冲相互告状，这糟老头子写完，电脑又不记得关电源，差点把我们家给烧了，我批评他，他还不服气！那老疯婆子烧水又不记得关天然气，差点爆炸炸死我们，我说她两句她几天不理我！

这些事真还有些吓住我们，周末急急忙忙赶过去，调解劝说哄到他们和好如初，又将用电用气等事宜提醒示范一番。我对他们说，你们的孙女外孙女不是在省外，就是在国外，我和妹妹家都有几间空房，再说你们常吃剩饭剩菜不利于身体健康，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吧，住处随你们挑，这样我们也放心一些。说着就要将摆在餐桌上的剩饭剩菜往垃圾桶里倒，平时行动缓慢的老父亲这时却一个健步从座位上弹跳到我前面，拉住我的手，气鼓鼓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我就是喜欢吃剩饭，不用你管！”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父亲固执的性格一点也没变。我说：“唉，那就请个白班保姆过来做饭搞卫生吧，不过你们每周末还是到我家来吃饭，我叫我老婆做点好吃的，不要听别人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敢吃，越老越要讲究营养，我负责接你们！”母亲听后满意地微笑，连连点头：“要得！要得！”父亲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又没好远，我们可以散步过来，我还可以开电动车呢。”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天气不好时我来接，天气好时你们是可以走过去，顺便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记得两人要一起啊。

这个星期天，母亲又生病住院了，妹妹赶过去照顾，父亲慢慢悠悠地开着电动车到我家，看到一桌子好菜，大块朵颐，一时似乎忘记医生的建议。饭后，我们东一句西一句聊国际国内局势和琐事逸闻，观点有些不同，我左顾右盼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他坐了一会儿就讪讪地说要回去睡午觉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敲门声。开门，是父亲，原来是忘记拿他的袋子。父亲出门喜欢拿一个袋子，里面放他的手机、书和烟，拿上袋子后父亲又出门了。

过一会，父亲气喘吁吁又回来了，他说到了校园，遇上一个老同事，下车就从袋子里要拿烟敬人家，结果从袋子里摸出一只鞋子，原来他急急忙忙将我随意丢在门口装球鞋的袋子当他的袋子拿走了。

老婆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父亲也不好意思地嘿嘿憨笑。看着脑袋光溜溜，身材越来越瘦的父亲，我鼻子泛起一阵酸，苦涩的笑了。

老父老母，真的已经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