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通过民意中国网和问卷网对2003人进行的一项在线调查结果显示，离开家乡后，23.6%的受访者经常讲方言，50.7%的受访者只是偶尔讲，22.1%的受访者几乎不讲。（7月31日《中国青年报》）
　　
　　伴随着乡音的流失，国家有关机构也展开了对乡音的保存工作，今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以语言资源调查、保存、展示和开发利用等为核心的各项工作，针对急需开展记录保存的汉语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在山西、浙江、福建、重庆4个省和直辖市启动首批汉语方言调查。
　　
　　出门在外，一句乡音，所承载的东西实在太多，亲情、记忆、童年、成长等情愫纷至沓来，令人往往梦回故乡，暂时抛却了身处异乡的孤寂与落寞，片刻忘却了都市的喧嚣与压力。可见，于每个人，乡音的力量不容小视。
　　
　　除此之外，乡音更重要的，在于它承载着爱国、爱同胞这种公共精神的实质内容。真正坚实有力量的爱国主义，并非爱空泛的国家共同体，而是由爱故乡、爱传统习俗、爱乡音承载的共同情感以及爱生于斯长于斯的社会与民情所延伸出来的；同样，爱同胞，也并非爱空泛而抽象的人民，而是爱与自己有共同情感、共同传统、共识伦理、共同语言的乡亲所提炼出来的。将小爱提炼为大爱，将狭窄的情感抽象为宽泛的情感，就形成了爱国主义、以民为胞的公共精神，社会赖以维系，国家赖以建构。
　　
　　若是乡音流失、故乡解体，我们所面临的问题就不仅仅是情怀无处安放，而且是以民为胞的公共精神无以落实，这对社会的构建并非好事。所以，在这个意义上，留住乡音很有必要。
　　
　　然而，在大融合时代，在城市化的大背景下，留住乡音太难，也太过奢侈。
　　
　　难者，不仅仅在于在都市环境中、在城市化的浪潮中，乡音带来的不便利；也不仅仅在于本是价值平等的乡音往往被赋予了优劣高下的意义，以至于在某些情况下，操持某些乡音往往遭受异样的眼光；更重要的在于在新一轮的大融合中，乡音已遭遇价值危机，它的存在是否值得鼓励都成了一个问题。
　　
　　这一轮大融合的客观效果，不仅仅是敉平城乡的差异；更有打破地域界限的趋势，使整个中国融合为一个习俗、传统、惯例基本趋同的扁平社会，一个商业、文化资源流动畅通无阻的无障碍社会。简言之，传统的社会将日趋解体，中国社会将日趋演变为一个无差异的扁平社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乡音就必然会被视为阻碍这种融通的因素，会被视为守旧的、向后的力量的体现，与现代化的节奏背道而驰，由此被抛弃、被漠视，也就是势所必然。可以说，传统社会业已解体，以传统社会为依托的方音乡音又将焉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国家层面上对乡音、方言的保护，也只不过是一种留存文化遗产的姿态，难以抗拒社会的大趋势。
　　
　　由此，问题就得以凸显。传统社会解体、乡音流失之后，失去了最可靠的文化及习俗基础，个人的情怀如何安放？公民的公共精神何以生发？不要指望一个以邻为壑的社会会有真正的公共精神与爱国主义，当每个人都被抛入陌生人社会，当传统的信任纽带解体之后，当每个人都怀着戒心与敌意打量同胞时，以民为胞也就是句空话。
　　
　　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以法治正义塑造新的信任尺度、构建现代社会中的安全感；以开放平等的制度让每个人在新的环境中都有充分的融入感与认同感，即有家的感觉；以政治参与的权利在现代社会中塑造新的社区、小共同体形态。若能如此，传统社会解体之后的现代社会也未尝不能提供新的爱国、爱民的纽带。
　　
　　文/岳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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