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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黑脸”老爸

来源:红网 作者:王嘉威 编辑:张瑜 2021-05-06 23:4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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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嘉威

我爸不爱我。这个念头我坚信了二十余年。他很少向我露出笑意,大部分时间总是皱着眉头黑着脸。尽管他面容白净,可长期处在“高压态势”下的我,一想起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黑脸”包公来。

自儿时起,他就用实际行动,杜绝了我“骄”“娇”二字的不良习气。小学时,别的小孩都是家长接送上下学,我爸承接了这项工作,但他却是让我自己步行去学校,哪怕我快迟到了,怎么哭闹他都不肯让我坐在摩托车上,只遥遥跟在我身后。有过几次因为走得慢误课的情况后,我再也不敢时不时停下来看树叶、玩蚂蚁,晃晃悠悠往学校走。几年下来,原本体质虚弱,每年冬天都要输液的我罕见的没有生病。他也严厉禁止妈妈帮年幼的我收拾书包,刚上学还没养成良好习惯,写完作业就任由书本堆在书桌上跑去玩,一大早再慌慌张张一股脑塞在书包里一路小跑去学校,经历过几次落书事件后,我都会在写完作业的第一时间收拾好书本,这个习惯一直伴随我到现在,每晚睡前我都会提前将第二天要用的东西收拾摆放好,彻底杜绝了我没有规划、随手乱放的坏毛病。

也曾对名字偶有抱怨,王嘉威这个名字过于男孩子气,毫无女儿娇柔之感,给我的学生时期造成颇多困扰。每位新任老师当堂点名认识学生,都会略带讶异地看着一个短发女生站起身。甚至还因为名字闹出不少笑话,新换的英语老师看我作业行笔工整、字体刚劲有力,在作业末用英语大加赞赏:从你工整干净的作业就能看出,你是个很努力上进的男孩,老师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加倍努力,成长为一名优秀、刚毅的男孩子。课堂上她说被一位男生的作业所吸引,想要认识一下,大家都在好奇是谁,当老师叫出“王嘉威”这个名字时,全班哄堂大笑,我站起身,老师也随即愣住了:“看你名字男孩子气,刀头燕尾的字体让我误以为是个男生”。从那之后,同学玩笑般叫我一声哥。我气哄哄地向爸爸控诉名字带给我造成的困扰,想起他从未像寻常父亲一般娇宠女儿“善待”我,越说越委屈,带着哭腔吵着要改名。他一反常态耐着性子听我说完,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女儿,从小我就严厉要求你,从未将你限制在刻板女性的印象里,你要知道,女孩不是娇柔、软弱的代名词,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上,都永远不要因为你是女孩就自认应当比男孩弱一些,女孩一样可以有雷霆万钧的威力,从名字里就能看得出我们对你的期望,希望你活成一棵独立坚韧、不怕风吹雨打,撑起一片天的树,而不是一朵需要依附旁的才能生存娇弱的花。”我被不善言谈的父亲这番话长久地震撼着,抹了把脸后暗下决心“永远不做一朵攀附的凌霄花”。

印象里,他只冲我笑过几次。自小数学不好的我,小升初更甚,他不厌其烦一遍遍教我,有时因为听太多遍还是不解其意,便想着搪塞这道题已经听懂了,他就让我当老师,讲给他听,看着我涨红的脸,他眉头拧成了疙瘩,黑着脸拿尺子打我手心:“听不懂不要紧,不懂装懂骗人,那是在害你自己。”他帮我誊写错题,督促着我把错题本翻到纸张变软。毕业时,数学终于没有过于拉后腿,我以全县二十名的成绩考上中学,他听到成绩难得地对我笑了。初二那年,因为贪玩成绩一落千丈,他将我锁在房间里,逼着我把课本全部重新学一遍,任我哭闹发脾气他也不妥协。那个假期是我过得最充实的一个假期,严格按照他制定的学习表进行,几点起床,几点学英语、做数学、背史地政,几点跑步运动,他都细致安排好,并强制要求我执行。背不会的历史,他帮我编顺口溜,串时间线;学不会的地理,他给我画地图,做模型;不会做的数学题,他勾勾画画日夜想解题思路,再掰开揉碎给我讲明白。那个学期的知识,他记得比我都要牢固。开学考试,我从年级三百余名重新考回年级前二十,分到了实验班。他看向我时总是黑着的脸才终于好看了些。大四实习时期,我将自己锁在家里学习,不善言谈的他并没对我有任何鼓励的话,只是默默地不打扰我,想着法子让妈妈做些我爱吃的补充营养。我自虐式地在谋未来,瘦了一大圈,妈妈心疼得直掉泪,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哪能不吃苦就有所成呢,没什么好委屈的”。原本不觉委屈的我,听完陡然鼻子一酸。别人的爸爸会心疼女儿,说不管怎样爸爸养你,看样子我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靠自己。我咬着牙跟他赌气,誓要靠自己搏个未来。大学毕业那年,我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回成安成为了一名公务员,我从没见过他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

其实想来,他并非蓄意待我苛刻,要求格外严格。我爸出身乡村,自小家境贫寒,他凭着一股子韧劲,吃了很多的苦,生生通过学习给自己“改了命”,通过学习成为一名医生。在规培学习时,求知若渴的他,像是干透了的海绵终于遇到水,不分昼夜吸收知识,一度瘦到一百来斤。工作数年后,自认为学历不够高,又通过自学考试考上了河北医科大学的口腔专业,当时辗转考试时没有订上酒店,他凑合着休息一晚,第二天要靠着风油精涂太阳穴提神,却也远超分数线高分录取,不甘人后,接二连三通过各种考试。年近半百的他,至今也从未间断学习,丰富自己,也在鞭策、影响着我。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他并不高大伟岸的身躯里究竟藏着多少能量,是怎样的韧劲,让他从不认输,再难过的日子里也能咬着牙,闷着头像头老黄牛一般,被生活累弯了腰,却不声不响地蹚出一条路来。长大后的我,重新审视父亲,才慢慢有些明了,这个从不认输、靠学习给自己改命,竭尽全力为家里避风遮雨,并同样要求子女努力的男人,有着如种子破土般的坚韧,奋力抽枝的不屈力量。

感谢我的“黑脸”老爸,像修剪小树般帮我一路成长,愿我能日趋独立坚韧,不负期望,勇敢无畏地走下去,成为一棵撑起一片天的大树,也希望您善待自己,不再这样拼命。更愿光阴留情,多给我些报答您的时光,不负你我父女一场。我从没说过,其实,爸爸,我很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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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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