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凤鸣（重庆第二师范学院）

初夏午后，倦意席卷整条长街，一切都昏昏欲睡。

街道两旁繁茂的梧桐树叶片层层叠叠，微微向下耷拉，彼此依靠睡着午觉，日光为其盖下暖呼呼的被子。风慢吞吞地来，抱着梧桐枝叶不肯离去，引得树梢晃动发出“沙沙”的梦中呢喃。知了趴在树上哼着催眠小曲，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丝茉莉清香冲淡了沉闷的空气。

“叮铃铃，”自行车声吵醒了长街，人声渐起。几名小贩坐在梧桐树下乘着阴凉，懒洋洋地吆喝几声，往来行人稀少，匆匆走过，偶尔有小孩牵着大人的手来到摊位前，撒着娇央求大人买一个小玩意儿。穿着白褂的李老头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打着蒲扇，慢悠悠地走到石桌边坐下。桌上是一盘未完的棋局，双方棋子都已渡过楚河汉界，输赢就在一念之间。在李老头望着棋局沉思间，其他人也陆续来到，一众人绕着石桌，时不时交谈几句，又发出哄笑声。王阿婆推着装糕点的小车转过街角，车轱辘轧着石道发出细碎的声响，刚输了一局的李老头摇着脑袋挤出人群，看到推着车子的阿婆，他挥着扇子快步上前拦住了她，谈笑之间李老头接过了阿婆的糕点，并晃悠着扇子转身准备再去下棋过招。

有白衣少年踏着自行车穿过梧桐街，衣袂飘扬，意气风发。李老头看见少年，扬声叫了他的名字，少年正好停在老头的跟前，跳下车，爽朗一笑。老头用扇子拍了拍少年的头，拉着他的手臂就往石桌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有要和少年下棋一个下午的架势。少年无奈地笑，朝不远处的阿婆挥了挥手，阿婆也回了个和蔼亲切的笑，然后推着小车向前走去。

日光渐落，夕阳染红了梧桐街巷，小孩子们笑着闹着跑过巷道，惹得行人失笑避让。小吃摊前也围满了孩子，争着买红豆沙冰，一口冰沙下去，冰冰凉凉又甜丝丝的，让人满身愉悦。少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向李老头告别，踩着自行车就往家里赶去，夕阳给少年的背影打上一层柔光。少年在巷口停下，手里拎着刚从阿婆那里买的最后几块糕点，在巷道里奔跑，头发在风中飞得凌乱张扬。

小巷的墙壁斑驳灰暗，却也被这暖色的日光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故事感，角落的墙上不知被谁用小石头刻出几个小人，偶有钻出夹缝的花草点缀几许绿意。黄昏的空气里总是弥散着饭菜香气，几声孩童的嬉笑由远及近，欢快地跑进楼中发出“哒哒”的声响，又听见临近的窗户不知是哪家的电视在播放黄梅戏，用明快优美的腔调唱着《天仙配》。

夜幕初临，小巷光线昏暗，墙上挂着几盏照明路灯，有猫在灯下晃悠，影子被路灯拉长，打了几个转后又藏匿于黑暗之中。低矮的房屋中有灯光倾泻而出，透过那一扇扇窗户，能看到有人在准备明日贩卖的早点，有人还在桌前埋头学习，也有人在与家人共度良宵。当夜空缀满浩瀚星辰，梧桐街巷归于宁静，只有巷口的便利店偶尔传出玻璃门开关的声响，白天清淡的茉莉香在这一刻变得浓郁，悄无声息潜入人们的睡梦中。

钟表“嘀嗒”，指针缓缓走向零点，旧的一天快要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在这初夏，一天一天走过的日子和着清风、梧桐与茉莉花香，时间匆匆走，有人慢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