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清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一部《诗经》,一本《唐诗三百首》,不知造就了多少诗人,连刘邦这样的“大老粗”都吟出了“大风歌”。诗人如繁星丽天,数不胜数,同样诗的内容自然就多种多样,争奇斗艳。翻看古诗集,有赠、贺、送、咏、别、寄、赋、嘲为题的诗作五花八门,这里单讲一讲嘲诗。
所谓嘲诗,即嘲笑、嘲弄之谓也。嘲诗有自嘲的,像鲁迅的《自嘲》:“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自我解嘲,那是自个儿的事,别人不得干涉。
也有互嘲的,譬如苏小妹与苏轼的吟哦。传说苏轼的妹妹苏小妹,从小习读诗文,精通经史,是个有才识的女子。一日苏轼兴起作诗一首,形容苏小妹长相额头凸,眼窝凹:“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几回拭泪深难到,留得汪汪两道泉。”女孩家最怕人家说出自己的长相弱点,而苏轼却故意调侃一番。苏小妹反观哥哥的长相额头扁平,又一副马脸,两只眼睛距离比较远。当即喜孜孜地作了一诗:“天平地阔路三千,遥望双眉云汉间。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到耳腮边。”苏轼一听大笑不已,佩服妹妹的聪明。既是兄妹,又吟得非常艺术,也就无伤大雅。
需要注意的是,嘲弄别人的诗。刘半农写打油诗是出了名的,胡适曾评价:“拼命精神,打油风趣。”1933年立秋后,刘半农参与北大招考新生阅卷。考生错别字多得出奇,令阅卷老师大为恼火。有写“民不辽生”的;有写“欧州”的;有写“倡明文化”的;有写“苦脑”的。刘半农改卷之余,调侃之情丝毫不减,遂做打油诗云:“民不辽生”缘国难,“欧州”大战本应当;“倡明文化”何消说?“苦脑”真该加点糖。刘半农挖苦学生错别字的诗,有违师道尊严,历来为学者所诟病,但作为教师他对大学里的诸多弊病深有感触,赋诗嘲笑,完全是为了学风,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有的嘲笑诗是不能原谅的。还记得中国诗坛上的“纵做鬼,也幸福”的风波吗?2008年汶川地震后,某报副刊发表了一作家“词二首”《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作家的本意是悼念遇难者,但却无意中写成了嘲弄灾民甚至侮辱灾民的诗。无怪乎网友附上一首和诗:“忽闻吠声狺狺出。有鲁地,兆山呼,踏吾尸骨,媚言甘无度。快来墓前安屏幕,带汝游,黄泉路。”
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有个相声演员才气纵横之余,有时未免不拘形迹,才不正用。据媒体报道,有一年,某地电视台台长去世了,此人在微博上发出一首打油诗:“一去残冬晓日红,三杯酒泪奠苍穹,鸡肠曲曲今何在?始信人间报应灵。”此举被指含沙射影、侮辱因病去世的台长,引发各界哗然。诗是直追刘半农,但境界实在不高,做人实在不地道。想起高僧弘一法师的一句偈语送给那位演员:“我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看看轮到我。”小心轮到自己。
古往今来,嘲诗为数不少,颇可从中窥见诗人之心态和文品。不知当下有无嘲诗选集,如果有治学之士能选编一本古今嘲诗集,让读者看看古今诗人的才气和邪气,倒是颇有意义的。
来源:红网
作者:孙建清
编辑:张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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