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举家搬到坊城的那些年，生活十分拮据。父亲在外打工，母亲则在街上摆了一个小小的水果摊。每天天不亮，母亲坐公交从武昌武泰闸水果批发市场将货物拉到坊城的车站，再用木板车拉回家，这辆笨重的木板车既是货车，也是一个流动的水果摊，母亲凭着惊人的毅力，每天拉着满满一车水果，往返在那条崎岖的马路上，并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奇迹般地每天都能将所有的水果卖完。

只要有空，我总会去小摊上帮母亲，送饭或帮着卖水果，母亲买水果确实有一套学问。每次贩回的水果中，常常有一些因看相不好而不好卖，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地让这些水果变成另一副模样售出。

比如一个菠萝，在运货途中受了挤压而变形，母亲便将它削去外皮，分成四等份，用竹签串成菠萝串，挺受欢迎。

再比如一根甘蔗，本来应该论根卖，每根10元，但正中间那部分长了虫眼，母亲便将有虫眼的部分砍掉，再论截卖，每截3元。常常有人因吃不了一整根甘蔗，而更喜欢这一截一截的。

最麻烦的要数娇气的草莓了，一般都得当天卖完，不然等到第二天准会烂掉。收摊后，母亲便将没卖完的草莓按成本价送到制作冰糖葫芦的店铺里，只要草莓仍然新鲜，店主一般都很乐意接受。

至于苹果和梨子等水果，长得不好看或因时间久一点而变蔫了的，母亲也有办法。

每天傍晚时分，总有挑着竹筐的卖菜人从母亲的水果摊前经过，见他们的菜筐里仍然有没卖完的蔬菜，母亲便用不好看的水果换他们不好看的蔬菜，各得其所。虽然这些水果和蔬菜不大好看，但洗一洗，味道是一样的。

一枚小小的水果面临世界的冷遇时，只要想点办法变一变，到最后都能找到它应有的价值。

“勤劳不亏人。”母亲经常如是说。虽然如今我们的日子过好了，母亲也可以安享天伦之乐了，但闲不住的母亲说：“不能闲，一闲就这里疼那里酸，做点事情好混些。”我们只好依了她。

今年疫情期间，我下沉社区开展疫情防控工作，爱人的公司和母亲的水果摊都暂停了，在“闭关”的几个月里，爱人怕习惯忙碌的母亲憋出病来，便为她注册了一个抖音号，教她拍简单的视频打发时间，没想到的是，闲不住的母亲居然找到之前批发水果的种植户，异想天开地要求做水果代言人，且这想法与她女婿不谋而合，如今啊，人家母子俩都快成抖音网红了，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赚得还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