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希琪（中国人民大学）

10月29日晚，韩国首尔梨泰院万圣节庆典现场发生严重踩踏事故。据韩国《中央日报》最新消息，截至11月1日上午11时，首尔梨泰院踩踏事故共造成156人死亡和151人受伤，遇难者当中还有4名中国公民。作为韩国历史上伤亡最惨重的踩踏事件，这场悲剧引发了国际的空前关注，悲剧之后，警钟长鸣，但公共舆论场在惋惜生命逝去的同时，总会附上一句看似人间清醒的话：“没事别凑热闹。”

梨泰院事件的悲剧性在于，公众很难在事故中找到一个明确的过错方，拥挤人流中某个人的磕磕绊绊，或者是如捡东西、系鞋带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有足以引发蝴蝶效应，带来无法预计的可怕结果。于是有人便觉得只要“切断源头”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不去凑热闹，就不会受伤甚至遇难；如果每个人都不去凑热闹，事故就不会发生。一些人用这样二极管的思维方式对事故进行归因，给悲剧匆匆画上一个句号。“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没事别去凑热闹”诸如此类的话语表面看是惋惜和嘱托，但字字句句中无不透露着对事故中“狂欢者”的指责和对事故外“旁观者”的说教，体现出来的是对悲剧事件上帝视角的审判和悬浮于生活情理的冷眼旁观。

无论国籍、性别与年龄，每个数字的背后都是鲜活生命的逝去，一句冰冷的“别凑热闹”不仅缺少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基本的人文关怀，更是典型地站在上帝视角的“受害者有罪论”。在疫情之前，每年万圣节前夜梨泰院都会举行盛大的活动，吸引大量年轻人前来庆祝节日。而因疫情影响，梨泰院的万圣节活动已经停办三年，今年才重新放开限制，这对于“憋”了整整三年的人们来说自然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人生是由无数个“非必要”组成的，无论是想要庆祝节日的年轻人、约会的情侣还是带着孩子来玩的父母，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都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来凑这个“非必要”的热闹。每一个带着笑脸来的人都无法预料到悲剧的发生，作为旁观者需要对受害者保有基本的悲悯和同理心。

除此之外，“别凑热闹”还有一个致命的逻辑漏洞，就是聚集性活动是无法避免的。且不说“凑热闹”是人的天性，聚集性活动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无论是节日庆典、演唱会还是官方组织的活动，都说明了社会的经济文化发展和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这样聚集性活动。

对于这样一场悲剧性的社会事件，不应仅仅停留在“别凑热闹”的道德层面，而需要回归事件本身看到真正存在的问题，从中吸取教训。踩踏事件屡屡发生，应该思考的是在大型聚集活动中如何做好风险评估和事前防范，人流拥挤时如何维护治安、疏散拥堵，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应当思考的是如何提高群众的公共安全防范意识、对危机的敏锐度和自救能力，以此防微杜渐，避免下一个悲剧的发生，而不是用“别凑热闹”草草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