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东成（北京体育大学）

11月5日，一则关于“砍自家树被刑拘”的新闻在网络上引发热议。该消息称，今年八月，四川省凉山甘洛县一村民罗某某在没有办理采伐许可证的前提下，联系其四位亲属帮忙砍伐自家林地的514株柳杉，该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五条第二款之规定，涉嫌滥伐林木罪。目前，罗某某已被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办理中。

此消息一出，全网一片哗然。民众纷纷表示疑惑：“自己种的树自己不能砍，那自己种的庄稼自己也不能收了吗？”民众会有这样不满的情绪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自己的劳动所得不归自己所有这种事情，听上去就有违常理。

不过既然刑法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一定有它的道理。据警方介绍，滥伐林木罪是指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规定，滥伐森林或其他林木且数量较大的行为。显然，罗某某砍伐的林木数量已经达标，将其刑拘也符合相关规定。

然而，这起案件真正有争议的点是，为什么自己种的树不属于自己？其实这点也很容易理解，这些树确实是罗某某自己辛辛苦苦种的，但培育这些树的土地并非罗某某所有。罗某某既没有预先租用土地，也没有办理相关经营的证明，那就只能认为是在“做好事，不留名”了。礼物既然已经送出去了，哪还有要回来这一说？只能说罗某某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懂相关的法律法规，只单纯凭自己的经验和想象“胡来”，也难免后续出了问题。

但是换个角度考虑，要求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去懂法，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掌握知识和信息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指点江山、开天辟地，在发展前进的浪潮中充当着领头羊的角色。但农民却大多依旧是被困在穷山僻壤中的弱势群体，他们很多人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和外界联系的渠道较少，也没有主动获取知识的必要。

或许古往今来，这里的人都认为种树就是为了砍了卖钱，即使是改朝换代了也没有人告知他们，自家种的树是不允许随意砍的。对于这些处于时代浪潮后方的人，如果用审视的目光去批判他们愚昧无知、没有法律观念，就是在强人所难、无理取闹，就是以精英的立场站在了普罗大众的对立面。

从法理上来说，罗某某私自破坏森林，当然法不容恕；但从情理上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经验性的、无恶意的行为，情有可原。古人云：“不知者，不为罪。”罗某某既然犯下了罪责，就必须承担相应的惩罚，但在惩罚之前，也必须考虑到其情理上的无辜。如果相关部门上纲上线，苛责一个农民不知法、不懂法，无异于是专挑软柿子捏，无异于是将本应保护人民权益的法理塑造得有点太冷酷无情了。

“法不容情”古已有之，然而法理果真容不得半分情理吗？的确，我们倡导依法办事、依规办事，但如果不顾及弱势群体、不考虑特殊背景，一味地接受法理的支配，那么这个社会将缺乏应有得温度和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