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雅文 (华中科技大学)

“治不好也得给我治！不然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A城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不然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10分钟之内我要你调查清楚这个女人的全部信息！”这些话是不是听起来很耳熟，在伴随很多人青春的霸总文学里，这样“霸气”的宣言时常可见。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带球跑、白月光文学、替身文学……“霸总文学”，霸道地流行了很多年。

但是近期，网络搞笑博主们在霸总题材中创出了一片新的天地——把镜头对准霸总身边那些平凡的“打工人”。以近期爆火的“王妈”为例。当霸总心爱的女人不吃饭时，王妈要撤掉饭菜再做一遍；当霸总罚心爱的女人去雨中跪着的时候，王妈又要在雨中为女主撑伞。还有许多博主也拍出不同职业的“霸总文学NPC”——吵架弄脏的衣服是保姆洗的；“会议暂停我去接人”是司机接的；“十分钟内我要这个女人全部的信息”是秘书查的……许多网友直呼“这才是我们喜欢的短剧。”

法国导演科克伦说，艺术创造出某些丑陋的东西，但它们会随着时间而变得美观。时尚则相反，它创造出美观的东西，总随着时间变得丑陋。而所谓的“霸总文学”，那些曾带给一些少男少女青春幻想的黄粱一梦，在今天变得摇摇欲坠；而千千万万的普通劳动人民所创造出的生活中的艺术，则时时刻刻被发掘，被赞美，被共情。NPC短剧的走红，是对时尚的反叛，更是对自我所创造的艺术的发掘与肯定。

霸总们好像总是“只手遮天”，成为霸总的女人更是可以“因爱躺平”。虽然要经历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但是因为最终都会平冤昭雪，恶毒配角终究会受到惩罚，所以这种开了金手指的快感，让很多人自我代入，获得“爽感”。可是当关掉这样的小说和影视剧，回归现实，很多人又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想象太过于缥缈。打开电脑那一刻，自己不过是为霸总打工的普通人。

霸总一句“会议取消”，就有千千万万的打工人要把方案打回重做，甚至可能要负责人给合作方鞠躬道歉，连发十几封email希望对方能够谅解。霸总一句“治不好他所有人给我陪葬”，又把医生推到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步，往往霸总并不懂什么医学知识，就像很多人抱怨的那种“什么都不懂还要指挥我做事”的老板，让人只想骂一句“癫公癫婆”。连霸总和女主的朋友，都要随时待命，为“不长嘴”男女主解释误会，促成happy ending。

曾经流行于互联网的霸总文学终于被揭开虚幻的外衣，观众意识到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逆天改命”，自己也不是被霸总伤害还要大度原谅的傻白甜女主。那些最平凡不过的属于NPC的生活才是所经历的日常，那些边缘的、没有特征的、不被记住姓名的、只是起到剧情推动作用的小人物，才是我们在霸总文学中真实的投影。

于是那些年我们都追的霸总文学变得丑陋起来，真正可以像艺术一样长久的，其实不过是平凡之人用劳动创造出的平凡生活。艺术来源于人民，人民的劳动创造出不尽的精神财富。

也许我们终究无法成为开了金手指的公主王子，也未必能逆天改命，生活中更是没有那么多动人心魄的虐恋，也没有那些爱情至上的甜蜜剧情。我们在体验过人生后，对那些破碎的梦自我嘲讽，却也看到了自己平凡的努力、平凡的感动、平凡的生活。哪怕平凡，自己也值得成为人生的主角。弗洛伊德说艺术创作与梦一样，是在白日梦的幻想世界中宣泄被压抑的潜在欲望和情感。所以我们讲述我们作为NPC的故事，也在实现对自己的重塑，这本就是艺术。

时尚的“霸总”也成为了主角“NPC”的配角，而NPC的人生，哪怕只是蹲在路边吃着烧烤聊着天，只是在海底捞听服务员唱生日歌换来一年一次的社死，只是在成都迪士尼蹬着踏板唱着“老板老板，我要迪士尼”，都是在讲述属于人民的艺术。他们在当下看也许不够起眼、甚至有点土味，但其实是永不褪色的，是旁人看见也应该说“你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的。

就在每一个平凡的瞬间，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吧。你所创作的一切，哪怕不起眼，也是最美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