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晓涛 (暨南大学)

《南风窗》在12月8日发布了“沉迷短视频的农村女性，开始向往爱情”的文章，该文章源于南阳师范学院讲师李丹在黄河岸边溪村调研时的疑惑，即为什么自己调研的这个村庄的男女老少都在低头刷短视频，当李丹进一步观察时发现，相比农村男性更多热衷赌博、钓鱼和养狗等活动，女性比男性更沉迷短视频，并热衷在短视频中展示自己。

同时，当女性开始玩短视频时一股“中年浪漫”也开始席卷乡村女性，乡村女性们开始要求自己的丈夫向自己表达浪漫、过“情人节”“结婚纪念日”，而这一切都让她们的丈夫多少感到无所适从。为什么过往的电视剧、小说、歌曲等都没有对农村女性造成这样大的影响，而短视频的流行却对乡村女性有如此大的影响呢？

原因在于如小说等在内的文字产品、歌曲等虽描绘了不一样生活，但文字符号对于很多乡村女性来说存在门槛；而电视剧、电影等影视产品虽然通俗易懂，但其更多是以历史上的典型故事、都市生活、年轻群体等为表现主题，像“乡村爱情故事”这样的电视剧毕竟太少，乡村女性更多是处于一个“被动接受”的状态，很难产生共鸣。短视频的出现一方面消除了文字符号的门槛，另一方面让乡村女性“第一次”得以窥见和她们生活在同一时代下人们的日常生活。另一方面，乡村女性不是不想去赌博、钓鱼和养狗，而是在传统的性别观念下特别是在乡村中，女性进行这些休闲活动会被认为是“不正经”和“不务正业”，而刷短视频则为乡村女性提供了一个宣泄和展示自我的窗口。

乡村女性爱刷短视频并受到流行文化的影响背后有着深刻的时代原因。以李丹调研的村庄为例，是一个“华北平原上的偏僻村庄”“处在人口日益空心化的盐碱地上”，中国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在带来经济繁荣的同时也造成了乡村的日益空心化，年轻人来到大城市工作，而孩子和中老年人则留在乡村，乡村不复往日的热闹，留在乡村的中老年人除了逢年过节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孤独生活着，而相比乡村中的“男人”，乡村女性拥有的社交生活和宣泄渠道则更为狭小。另一方面，乡村中的女性长期处于“看不见”的状态，“谁谁家的媳妇”是乡村女性常有的称谓，尽管乡村女性也需要从事繁重的家务劳动，但“主内”的付出常常被低估和视为理所应当的本分；在夫妻感情方面，如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所说，传统的乡土社会是讲究实用效率的，有效率就有纪律，而纪律是排斥感情激动的，因此，在乡土社会中夫妻感情淡漠是很“正常”的事。总之，无论是在自我价值的呈现和感情生活上，乡村女性都处于比男性更压抑的状态。

“短视频下乡”将一个真人江湖带到乡村女性的面前，长期处于压抑状态的乡村女性开始渴望“被看见”并通过短视频来赋权自身，正如《南风窗》的短标题“娜拉没有出走”一样，乡村女性的行为并不是革命性的，更多展现的一种想被“看见”的渴望，无论是从关注乡村女性的心理需求出发，还是更深入地从乡村治理的角度出发，这种渴望都值得我们肯定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