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西蒙

最近读到清人昭梿《啸亭杂录》，是一本记录清朝前期和中期历史的笔记，其中不少内容都十分有趣。昭梿是礼亲王代善的六世孙，作为清朝宗室，从小听到不少清廷内外的故事，可谓见闻丰富。《啸亭杂录》的故事，对严肃的清朝正史，也算是不同角度的补充。

清太宗皇太极，继承了努尔哈赤的权力，算是大清真正的创建者。《清史稿》对他评价很高：“允文允武，内修政事，外勤讨伐，用兵如神，所向有功。”昭梿在《啸亭杂录》里提供了一个博学多闻的皇太极形象：“太宗天资敏捷，虽于军旅之际，手不释卷。曾命儒臣翻译《三国志》及《辽》《金》《元史》《性理》诸书，以教国人。尝读《金世宗本纪》，见其申女真人学汉人衣冠之禁，心伟其语。”

虽然皇太极军旅生涯漫长，却很喜欢读书，尤其喜欢研究中国历史。他对汉文化应该也是很有兴趣的，不仅自己阅读三国故事，还找人翻译史书，为文化的传播和融合发挥了作用。

清朝初期以武立国，一时间涌现出有不少勇猛的武士。《啸亭杂录》里就有个猛将阿里玛的故事，很有意思：阿里玛力大无穷，能举起千斤重的石狮子。他本来是战功赫赫的功臣，但清军入关后，他逐渐骄横起来，经常做不法之事。顺治皇帝决定将他绳之以法，但派了很多人，都不能绑住他。阿里玛倒是敢作敢当，主动投案，引颈受戮。而受刑之时，阿里玛的脖子竟然像铁一样硬，刽子手根本砍不动他，最后用他的佩刀一点点割断脖筋，他才气绝身亡。这个故事应该是有夸张的成分，但阿里玛武力之强，由此也可见一斑。

昭梿对古玩也充满兴趣。他在《啸亭杂录》里记录了一条几乎是独家信息的史料：“五国城在今白都纳地方。乾隆中，副都统绰克托筑城，掘得宋徽宗所画鹰轴，用紫檀匣盛瘗千余年，墨迹如新。又获古瓷器数千件，因得碑碣，录徽宗晚年日记，尚可得其崖略。”

当年靖康之变后，宋徽宗被金人俘虏到五国城。乾隆年间，竟然在旧城里挖掘出来了宋徽宗的亲笔画作，装在紫檀盒子里，就像新的一样。甚至还有不少古代瓷器，都随着宋徽宗被俘，一起带到了北国。

《啸亭杂录》还记载了一个与王安石书写的《伤仲永》很像的故事：“乾隆戊辰，纯皇帝东巡，济南张宦家有童子，年七岁，能默诵《五经》及上御制《乐善堂集》中诗。上大喜，钦赐举人，命后宫遍览之。一时传为神童，不久即卒。”古人记录这类早早夭折或泯然众人的神童故事，大概也是在慨叹命运的无常与跌宕吧。

《啸亭杂录》比较知名的一段记载，当属关于纪晓岚的“八卦”。因为这段内容过于荒诞，且为孤证，因而向来被学术界质疑。昭梿倒没有批评纪晓岚的意思，也承认他博学多才，只是在贪吃和好色上的程度上，确实与常人不同。

昭梿说纪晓岚每天都吃几十斤的肉，而且只吃肉、不吃面食，还能活到八十岁，确实有点离谱。从饮食科学上看，这种行为恐怕很难让人长寿，其记录的真实性存疑。不过，《啸亭杂录》本来也不是严肃的史书，纯属文人笔记，有些怪异荒诞的记载，也很正常。

话说回来，昭梿对神秘事件的兴趣，也不输于纪晓岚。《啸亭杂录》记载了一个诸葛亮在定军山武侯祠显灵的故事，其真伪早就不可考证了，却很有意思：“嘉庆辛酉，台中丞斐音奏称，川匪阑入汉中时，犯定军山。其间有诸葛忠武侯祠，贼恍惚见侯纶巾羽扇，率神兵数万助战，贼因以败溃去。上命葺祠以报其德。事见邸抄。”这件事还被记录在清朝的邸抄——早期报纸之上，可见这件事还是引起官方关注的，但它毕竟真伪难辨，也只能作为一桩迷案存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