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陈泽（河北师范大学汇华学院）

最近，荔枝上市了，《长安的荔枝》电视剧版也已开播。作为“马亲王”的书粉，三年前，这本书刚刚上架，就到了我家里。坐在床上，不消两个时辰，我便酣畅淋漓地读完了一遍。今朝回味，书中各色人物，细细咀嚼开来，酸甜也好，苦辣也罢，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那个时代小人物在命运中挣扎的困苦艰辛。

李善德，九品小吏，老实本分，憨厚淳朴，在以文为重的唐朝，以明算科入仕，卑微如尘，不得重用。劳苦半生，他终于购得良宅，欢欢喜喜，背上房贷，却在上司的刁难、同事的欺瞒下成了“荔枝使”。此乃大唐天子为贵妃寿辰准备“荔枝鲜”特设的官职，他无法推脱，无法回头。岭南至长安的五千余里路，经他精心测算之后，竟如一条无形的枷锁，将无数生命牢牢锁在了历史的暗角。

《长安的荔枝》剧照。

且不提李善德身为九品小吏，就算有了圣人的敕令，同时要斡旋于“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场。单说荔枝，“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其运送就需要每隔30里更换一次驿卒，以30匹骏马接力。面对岭南节度使的截杀、当朝宦官的冒名抢功、狡猾胡商的唯利是图，当李善德终于突破重重困难，让荔枝的甜香飘荡在长安上空时，沿途却不知有多少驿卒因日夜兼程而耗尽生命。这些籍籍无名者的倒下，犹如一颗颗饱满荔枝在运送途中无声碎裂，汁水渗入泥土。

李善德终究是在人情世故的帮助下完成了任务。“和光同尘，雨露均沾，花花轿子众人抬”，功名共享，足慰圣心。而那些在驿路上被磨灭的名字，却滴落在尘土之中，被时间遗忘，被历史掩埋，他们是大唐盛世里一个个不足挂齿的蝼蚁。

合上书卷，青红荔枝的影子与李善德灯下的佝偻身影交叠。马伯庸很善于从宏大的叙事中窥见历史的真相，在他的笔下，这些处于历史暗角的人物重新呈现在当代人眼前。“一骑红尘妃子笑”，是杨贵妃唇齿间被轻轻咀嚼的荔枝，是千年前驿路上扬起的尘土，更是盛唐景象中被遗忘的一声叹息。

《长安的荔枝》马伯庸 著

帝王将相的功业如荔枝表面的果皮那样华美鲜红，引人赞叹，而真正的历史却如驿路上被双层瓮密封的果实。无数无名之辈用脊梁托起盛唐华彩，最终却如荔枝核般，被碾入尘埃。所谓的大唐气象，是无数小人物用血泪书写的史诗。

当满头白发的李善德站在长安城头回望那条血泪铺就的驿路时，他看清了，我们也看清了：真正的历史创造者不是那享用荔枝的人，而是运送荔枝的人。荔枝核沉默地埋入泥土，如同无名者的魂魄归于大地，终将孕育一场新的觉醒。